【我是植物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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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小鬼頭一言不發的離家出走，所以他的母親四處找他。
　
看著婦人擔憂的神情，害我也想起自己的母親。她在時空亂流裏穿梭了上萬次，只為了找到我，所以我很理解婦人想找小鬼頭的心情。
　
（＊詳情可留意《夜谷２》小說）
　
「哎啊，根據賓館的規矩，我不能透露任何房客的資料！」我口裏說不，卻誠實地指向103號植物博士的房間。
　
「他、他在裏面嗎？」
「太太妳先別哭，情況有點複雜，就算妳見到他，也不一定認得他。」
「難道我兒子被殺死碎屍了嗎？！」
「也不是，你聽我慢慢解釋。」
　
就在這個時候，賓館門打開，小鬼頭竟然在上班途中返回賓館，他用肩膀夾著電話，急步的走向櫃檯。
　
「黃總，很抱歉啊，我現在回去改一改合約，立即拿給你，哈哈哈。」
　
小鬼頭走到櫃檯，剛好與他母親四目交投，小鬼頭電話講到一半，整個人錯愕得目瞪口呆。
　
「喂？你在嗎？幹嗎不說話！」電話另一端傳來不悅的呼喝。
　
婦人並不知道，眼前這個已經重生兩次的小鬼頭就是他的兒子，只向他尷尬地點一點頭。
　
「抱歉，這位先生，請問你有見過我的兒子嗎？」婦人真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她拿出照片給小鬼頭看。
　
小鬼頭看了照片一眼，渾身發抖：「我…」小鬼頭嚇得口齒不清。
　
「你知道他在哪嗎？」婦人大為緊張，抓住小鬼頭的手臂：「我很擔心他，他已經沒回家幾個月了。」
　　
「你的兒子不在賓館，他已經離開了。不過我聽他說過…他犯下彌天大錯，所以不敢回家。」小鬼頭。
　
婦人驚訝一震，眼前這個穿上班服的年輕人，竟然知道兒子所發生的事。
　
「那、那他有跟你說，他會去哪嗎？」婦人抓住小鬼頭不放。

「你的兒子說，對這個世界很失望，但放心，他不會自殺，他會活得好好的。」
　
「這個傻孩子，都是我們的錯…」婦人開始逕自娓娓道來。

小鬼頭出生在壓著貧窮線上的家庭，父親是貨車司機，母親因長期病患而無業。
　
他們家的經濟狀況，不合乎社會對貧窮家庭援助的資格，卻要咬緊牙關才能維持生活，一旦出現突發狀況，例如某人生病或貨車壞了，生活就會馬上崩塌。
　
小鬼頭，穿著泛黃的校服上學，運動服破了就用針線縫補，眼鏡框破了就用膠水接駁起來繼續用。
　
這樣的小孩，在學校是肯定會被排擠的，被孫世雄當成「奴隸」也很理所當然。
　
父母當然也知道他被欺負，但也沒辦法，一家人彷彿走在鋼線上生活，單是平衡就很卯足勁，沒暇閒理會其他事情。
　
婦人一直覺得沒能力給他一個快樂的成長階，對兒子有所虧欠。
　
那天，警察到訪她家，說小鬼頭的同學放學時不慎墜下山崖，幸好只滾落一小段距離，就被岩石上長出的樹幹止住跌勢，也只受了輕傷。
　
那位叫孫世雄的同學知道是小鬼頭推他下去，所以不敢作聲，等到小鬼頭離開才呼叫求救。
　
雖然避免不了刑責，但老師也知道學校發生的事，法官應該會輕判的。
　
「如果你見到我兒子，你可以叫他回家嗎？你跟他說，我們絕對不會責怪他的，有什麼事，我們一起承擔，我們是一家人嘛。」婦人禁不住又哭了起來。
　
「好，我有機會叫他回家。」小鬼頭說畢就很快的別過臉，完全不跟婦人道別就返回自己的房間。
　
幸好啊，再遲個一秒，就被母親看到他哭得整臉都是淚水。
　
婦人從一個笨重的布袋中，拿出一張尋人啟事給我，請求我貼在櫃檯。

我瞟到布袋內還有一大疊尋人啟事，在小鬼頭離家出走這段日子，她堅持出外，到學校附近四處派發尋人啟事。
　
「那麻煩你了…有我兒子消息的話，立即打給我。」婦人懇求我。
「嗯，我會的。」
　
婦人離開之後，我走到103號房，植物博士正在哄食人花睡覺，而小鬼頭也在房間內。
　
「乖乖快睡囉，妳再吃宵夜會胖唷。」
　
「博士…我求你！把我變回原狀吧！」小鬼頭哭得像狗一樣，眼淚宛如洪水氾濫。
　
「唉，我早就警告過你了，每重生一次，就不可能變回去。」博士。

「我媽她腳有痛症，有時候痛得沒法入睡，半夜跑進浴室泡冰水。她不可以再粗勞了。我求求你幫我。」小鬼頭跪在地上不斷叩頭。
　
「你這個樣子也可以回家吧？我相信你媽也會很高興的。」我搭話。
　
「可是…她不認得我…」
「別說你母親，連你也不會認得現在的你吧。」博士。
　
小鬼頭望向房間的鏡子，看著那個陌生的身體，穿著陌生的西裝，做著陌生的事。
　
「都怪這個社會根本不公平，我不能選擇我的出生，但卻因為出生的身份，就被判定我的人生。我變成這樣，只不過想迎合這個社會罷了…」
　
「你渴望社會變成怎樣，就成為那樣的人！」小時候，我記得父親跟我說過這番說話。
　
「什、什麼意思？」
　
「你渴望這個社會的人能互相幫助，就由你開始去幫助別人。你渴望有正義，就成為正義的人。人生就是這麼不公平的臭東西，你必須比別人努力十倍，才能抗衡這種不公平。」
　
「所以…」我將婦人給我的尋人啟事貼在小鬼頭的胸口上：「你這裏沒有變，回家也沒關係啦。」
　
「以我這個樣子回家？真的行嗎？」小鬼頭眼淚鼻涕都流到嘴巴了，好噁心。
　
「你渴望公平嘛，那就挺起胸膛回去接受應有的懲罰。之後再去跟那欺負你的同學好好算帳。」我。
　
說到底，小鬼頭只是個臭乳未乾的小孩，他本來將這陣子賺到的錢給我當房租，我叫他帶回去扳回家裏的經濟劣勢比較好。
　
我早就覺得小鬼頭不斷變換身份，是想向社會報復了。每個人的成長都會經歷三個階段。
　
第一，對社會充滿了憧憬。
第二，認清社會的真面貌與期望不乎。
第三，改變社會，或被社會改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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