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疫情思念旅行,其一。
極其幸運的,巴黎我去過兩次,中間間隔四年。
坐在從機場開往市區的車上,巴黎從車窗跑來眼前招手那刻我完全愣住,我的心瞬間清空,因為都被巴黎佔滿了。美,就是美,巴黎真是一座關於美的城市。突然想起了,高中歷史老師在講台上不斷重複十七、八世紀歐洲的美學風格:「巴洛克…巴洛克…咳…...
在疫情思念旅行,其一。
極其幸運的,巴黎我去過兩次,中間間隔四年。
坐在從機場開往市區的車上,巴黎從車窗跑來眼前招手那刻我完全愣住,我的心瞬間清空,因為都被巴黎佔滿了。美,就是美,巴黎真是一座關於美的城市。突然想起了,高中歷史老師在講台上不斷重複十七、八世紀歐洲的美學風格:「巴洛克…巴洛克…咳…洛可可…洛可可…」,風扇在吹,後面的男同學趴著在睡,高中木桌捎來油脂氣味,聯考又多了兩個要記住的詞彙。可當時的這名高中生哪能想像,這些詞彙所指的繁複的美,是這樣精雕細琢,奢華,浮誇,滿溢,挑戰人類滿載再滿載的華麗上再增添更多華麗的極致又極端的美的想像,這個城市她太誇張,她沒有半點在顧忌其他人的感受!她自顧自的招搖,灑滿亮片,噴得人人嘴裡都是得一直一直呸呸吐掉。
有很多人不喜歡巴黎,巴黎也的確有很多不值喜愛的特點,吉普賽小偷詐騙搶劫尿騷腥味觀光客高消費公務機關毫無效率遍地的自以為是,我第二次來沒有跟團,一直在裝臭臉,包包拉鍊也用別針拴住,盡可能的用餘光掃射路人試圖複製她們的步伐,在地鐵上靠著座椅雙手環抱,很跩的站著直瞪車窗不發一語,一座讓人上街如上戰場的城市要怎麼由衷喜愛呢?但是我坐在巴黎鐵塔前的大草原啃蘋果,站在美術館裡看那些拿著紙筆抄寫繪圖正在校外教學的小小制服金髮藍眼睛們,我吸著這裡乾燥清涼的空氣,我無法控制地想著這個相信很多人都會想著的假如:假如在這裡生活多好?假如在這裡,我心情不好就挑個旅遊淡季買票進羅浮宮晃晃,去看個歐美老電影,站在老建築前研究幾百年前的紋理,去市集買個蜜桃邊走邊吃。但這假如,也是一種命運樂透的賭注吧?孑然一身要如何在巴黎安身,我實在難以想像。想著想著正要出地鐵站,旁邊兩個年輕人用跳馬鞍的方式躍過出票口。
我第二次的巴黎住在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士的公寓,她是一名記者,我最愛的電影女主角的名字,為VOGUE與浮華世界寫關於音樂、文學與電影的專欄文章,經常跑來跑去,因此把這棟位於第五區的公寓短租,公寓在四樓,要走長長的旋轉樓梯。她擁有三面牆的藏書(兩面在客廳、一面在廁所),刻意把「如何成為一名巴黎人」擺到顯眼的位置以服務房客,我的腳在木板地上嘎嘎作響,浴缸高到我要用爬的,從CD、藏書與海報中看得出來她是巴布狄倫的粉絲,我一個人放著她收藏的黑膠唱片,唱盤滴滴答答用英文呢喃我很早就愛上你都不知道啊諸如此類的歌詞,我蹦跳著去冰箱倒一杯我稍早跑去超市買的難喝但還是很貴的柳橙汁,我看著她放在桌上笑著的照片,能做一名巴黎的文化記者,又能坐擁一棟這樣無可挑惕的公寓,銷魂啊,我真想把我的魂魄銷一小塊下來粘在公寓的大鏡子上,成為巴黎公寓的鏡子。於是我在商店裡買了張特寫雙手緊握著的照片明信片,只因跟她書桌前的那張一模一樣,回家後貼在我書桌前。我又突然想起第一天前來接待我入住的管家,他是一名皮膚黝黑清瘦的年輕男子,看起來很秀氣,以我對人類族群的淺薄認識…也許是印度裔吧?幫忙清掃這棟公寓。不知道他有沒有跟我聽過同一張黑膠。
我後來把那張明信片從牆上撕掉了,因為某天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辨認的情緒。
圖一:在公寓準備出門晚餐,當晚跟媽媽一起去一家爵士舞廳,很開心,非常開心。
圖二:奧塞美術館,這裏以前是火車站,「雨果的冒險」裡的大時鐘。
圖三:第一次來到巴黎,興奮不已。
圖四:偷拍亮麗有型的巴黎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