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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知讀者視角6香港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每次一不留神,新的書就一直疊上來不及消化的書堆裡,大概是之前被七月選書《樹冠上》消耗過多精氣神(https://bit.ly/3j22BJr),而這排約莫落在七月中到八月中入手的書籍,先稍微做個紀錄,因為下個月的書單相當豪華,類型遍及電影、音樂、系列小說等等,大概需要先把額度留下來,九月真的非常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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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月的選書並沒有特別獨立出來分享,因為是新版重出,這本在我多年前首度讀到的時候就頗為喜愛,為蕭麗紅的代表作《#千江有水千江月》,而此次恰好是四十周年紀念版本,希望能好好地為這本書寫篇文章。故事以布袋的蕭姓大家族為中心,敘述傳統大家庭的習俗和人情瑣碎,並探討生死、親情、愛情的衝突與矛盾。生於世代養殖漁業維生的大家庭,主角貞觀巧遇表哥大信,開始了一場若有似無的愛戀。這段戀情直到貞觀上臺北工作,大信到金門當兵,兩人間的情愫也因誤解而產生令人唏噓的變化。在蕭麗紅的內容敘述中,充滿了臺灣民俗的瑰麗與趣味,而貞觀與大信古典又含蓄的戀情,為臺灣逐漸失去的純然戀歌,悠悠地低吟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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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掛名推薦的兩本,一本為早已提過多次,正在進行贈書活動的馬修麥康納回憶錄《#綠燈》,50 歲的他,花了 42 年的時間釐清自己生命中的謎題,35 年的時間記錄下解答的線索,他想要知道如何當個好人,如何得到想要的東西。如何使生命得到意義,如何更成就自我。他寫下日記,記錄他的成功與悲傷,理解與回憶。他說他書寫,是為了遺忘。敘述該如何在充斥「不」的世界中得到更多「好」,以及如何認出可能是「不」的「好」,關於抓住綠燈、並理解人生中的黃燈與紅燈遲早會轉綠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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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也已提前分享過的電影《#火口的二人》白石一文原著小說,故事敘述十天後將舉行婚禮的直子回到家鄉福岡,來到昔日戀人賢治面前。多年後再重逢,沒有一聲問候,也沒有一句質問,只是如昨日才剛分別一般,平淡中透著一股熟悉地拉開序幕。在二人熟悉的老家中,直子翻起一本舊相簿,裡頭盡是她與賢治一絲不掛的黑白性愛照。一頁一頁,往事的物證翩然眼前,那張如回憶之鑰的富士山火山口海報也隨之乍現,直子不禁脫口說出:「我最喜歡這張照片了。」二人之間曾不顧一切燃燒的火焰,在即將被宣判死刑的愛情面前再度復甦。等待直子未婚夫歸來的倒數五天,二人似末日到來般無法無天的徹夜歡合,如乾柴烈火覆水難收。肉體的歡愉、禁忌的血緣、沒有未來的放肆,在愛情與生命都將終結之前,二人最後看見的風景,名叫 —— 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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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本為曾寶儀《#一期一會的生命禮物》,透過她真實經歷的四段旅程,在阿姆斯特丹,見到第一位合法執行安樂死的醫生,他說死亡為什麼不能是一場盛宴?在瑞士,和 104 歲的人瑞擁抱,她開始不斷與七年前的自己對話在洛杉磯,見到「Hamony」,世界第一具 AI 人工智能性愛機器人。在美墨邊界,很多人看見了暴力,分離,界線,隔離,但對這裡也有愛,勇氣和希望。在聖地牙哥,一場「長生不老大會」激情展開,那是令人完全無法想像的未來世界。這本書希望是一趟思考的旅程,更靠近真實自我的旅程,直視生命的旅程,以及全然自由的旅程,當旅程結束,你也有了一份屬於自己一期一會的生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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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先介紹三本華文作品,若要選一部個人最喜愛的本土劇集,無疑是現在正在播出第二季的《俗女養成記》,而原作者江鵝也推出了另一本散文集《#俗女日常》,有別於上一本以在傳統中藥店家庭養成的台南女兒故事為主軸,最新文集不改幽默詼諧本色,卻更多聚焦於成長後在台北打拚的都會熟女人生。江鵝曾在訪談中表示,她跟「陳嘉玲」最大的共同點,是中年對生活各面向的反思,還有勇敢離開職場,做一個普通女人。這本《俗女日常》,也可說是這位勇敢的「普通女人」醒悟後學著做自己的第一手實驗記錄。回到俗女的日常,說普通也不普通,玲瓏通透的智慧和文采,清爽的文字挾帶著不可言說的魔力,既療癒又提點,不只讓同世代的六年級女生心有戚戚,五至七年級的都會女子讀來應該也都會覺得毫不高深,卻又如獲天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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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為,胡晴舫主編的《#我臺北我街道》,集合不同世代、不同背景的二十位作家的全新創作,他們各自以詩、散文、小說書寫記憶中的台北街道。小說與詩提煉出意象,散文貼近個人記憶與生活,不同文體、長度產生不同的閱讀效果,就像散步每一條街道感受到各自獨特的氛圍。焦元溥寫消失的羅斯福路唱片行,馬世芳寫來不及參與的麥田咖啡館,張亦絢寫她的木柵路,崔舜華寫她的潮州街,吳鈞堯寫他的重慶南路,何致和寫永遠在他心底流動的西藏路,馬欣寫敦化南路的前世今生,王盛弘、羅毓嘉在這座城市私藏了他們的男孩記憶,郝譽翔在椰林大道度過了她的憂傷青春,以曲折方式學會在台北安置自己的馬翊航、王聰威,更有陸穎魚在台北街頭思念香港,顏訥在往生者帶領下探索她不知道的台北,陳雨航在文章不斷叩問,自己是否是台北人?而被言淑夏形容為春天繼母的台北街道,也有楊佳嫻的 236 公車呼嘯而過,裡頭住有陳宛茜認識的清朝耆老、陳又津描寫的公娼,以及駱以軍眼中身懷內力的各路高人。除了作家視角,更有來自法國的攝影師余白,用鏡頭拍攝他安身立命這麼久了的第二個家。閱讀他們的台北,讓我們更深刻了解這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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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本是兼具編劇與作家身分的劉梓潔新書《#希望你也在這裡》,她以這部小說,揭開路上的迷人和迷惘,熱鬧和寂寞。對生命的種種疑問,也許那些錯身而過的風景就是解答。有些人是天生的流浪者,有些人在飽嘗人的來去後才終於能夠出發,也有的人不知道前方有什麼,卻越走越寬廣。生命際遇各自不同的四個靈魂,在人生這張地圖上交錯前行,彼此纏繞又轉瞬消逝。面對旅途中的每個岔路,他們會做出什麼選擇?當漫遊變成探索,漂浪轉為追尋,旅程的盡頭,會有他們想要找的那個人,或者答案嗎?旅人歸來回首一望,種種混亂都已經過去了,一切才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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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翻譯小說特別想讀的,有《林肯在中陰》作者喬治桑德斯小巧精美的《#狐狸小八》,他回歸短篇小說場域,加上喬西卡迪諾的插畫,有著喬治歐威爾式荒謬的情節設定,狐狸寫給人類的一封信,卻真實地切中人與自然日益惡化的衝突。不過,桑德斯始終相信本質上是道德的,可以引導我們更好地去愛。只要記得,整個故事的敘事者是隻小狐狸,他嘗試學習語言與「人累」溝通,我們生而為人可以更溫柔地對待自然嗎?人類該如何回覆狐狸小八?闔起書本看著書封,不難發現作者虔心期許眾生的良善、平等與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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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另一本同樣短小精悍的作品,西班牙作家胡利歐亞馬薩雷斯寫於 1988 年的《#黃雨》,被譽為是歐洲二十世紀文學的顛峰之作。在庇里牛斯山區一座荒廢的小村艾涅爾,1970 年代,那裡完全廢村。但屋舍仍矗立原地,在靜謐中、遺忘中,在冬雪中緩慢腐朽。老人安德烈斯是廢村僅存的最後一位居民。在寂靜和冬雪的包圍下,在悲涼和屋舍的廢墟之間。嚴冬漫長的十二月夜裡,只剩他孤零零一個人在艾涅爾度過黑夜。他喃喃念起逝者的眼眸、盤根錯節的回憶,那些死寂佔據破落凋殞裡的清醒與夢囈。這座村莊是真實存在的。瀰漫全書的孤獨、絕望、夢境與回憶,難以抵抗的時間年輪,深入存在的虛無,內心的孤絕、無力,理智和瘋狂。訴說時代如何遺棄鄉村,留予靜謐大地深沉的平靜。黃雨洗去一切,沒有人被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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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等待許久的《魔戒》托爾金中土三大傳奇最終章《#剛多林的陷落》,繼《貝倫與露西恩》、《胡林的子女》之後,見證了第一紀元走向終結。這三大傳說既是《魔戒》那宏大背景的組成元素,更是《精靈寶鑽》必不可少的基石。講述人類圖奧在剛多林的旅居,包括他與精靈伊綴爾的結合、兒子埃雅仁迪爾的出生、部臣邁格林的背叛、隱匿之城的陷落和諾多族倖存者逃亡的經過。這個故事在托爾金想像的中土世界觀第一紀元中占舉足輕重之意義。遺憾的是,托爾金平生寫出的完整版本便僅止於那創作於青年時期的文稿,他雖曾著手重寫,但並未完成全稿。透過其子克里斯多福托爾金的整理,此書得以面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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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克蘇魯的話題還繼續延燒,《#夢尋祕境卡達斯:H.P. Lovecraft 幻夢境小說傑作選》仍不容錯過。《幻夢境小說傑作選》,是由一連串異次元空間幻夢境的相關故事所組成,收錄的十篇故事,以藍道夫.卡特的冒險事蹟作為主軸,再加上幻夢傳奇的重要篇章《奈亞拉索特普》、《烏撒之貓》與《末日降臨薩納斯》,和劇情看似獨立、卻對後續故事有重要連結的恐怖短篇經典《皮克曼的模特兒》,以及將上述元素串聯在一起的長篇故事《夢尋祕境卡達斯》。幻夢傳奇與克蘇魯神話最大的不同,就在於它偏向帶有微妙恐怖的奇幻故事,而非完全傾向克蘇魯神話深淵般的太空恐怖劇情。此外,洛夫克拉夫特在其他故事偶爾提及的諸多神祕地名(像是《死靈之書》中經常提及的冷之高原),也會在本書中完整呈現在讀者眼前,讓這個系列,與《克蘇魯的呼喚》相關故事息息相關,卻又展現出自己獨特的生命力。有趣的是,在這裡,作者本人的化身藍道夫卡特,會如同神話故事中的英雄,循序漸進,帶領讀者深入幻夢境,首尾相連,將各個段篇故事拼湊為一個完整的冒險歷程,打造出一個如同《魔戒》般,精彩刺激的傳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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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帶有奇幻色彩的療癒小說是《#歡迎光臨夢境百貨:您所訂購的夢已銷售一空》,這個百貨公司是睡著後才能入場,客人們入睡後,進入最受歡迎的「達樂古特夢境百貨」,挑選陳列在眼前的各色夢境:想再次相見的人、期待前往的地方、害怕又想突破的事物,以及超乎想像、上天下海的瑰麗夢境等等,每一層樓都提供別出心裁的夢。這棟五層樓的百貨門庭若市,有睡長覺的客人,也有短暫睡個午覺的人類和動物。新人佩妮通過了與達樂古特本人進行的一對一面試,來到夢境百貨上班,準備好好推銷各個傳奇製夢師所設計的夢。然而,當她好不容易稍稍搞懂測量睡意的「眼皮秤」、從「夢境滿意度」轉換的支付系統等細節後,竟然惹下大禍,最貴的夢境費用從她手上被偷走了。眼看工作即將不保,她該如何化解困境?在這神祕的夢境百貨,在清醒與睡夢的邊界,她又將遇見什麼樣的人,以及他們心中渴求已久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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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注重推理閱讀樂趣的人,應該不容錯過這本暢銷小說《#喜鵲謀殺案》,當編輯蘇珊拿到艾倫康威最新作品的書稿時,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本小說即將改變她往後的一生。和這位暢銷推理作家合作多年,蘇珊對他筆下的偵探艾提克思彭德瞭若指掌。而艾提克思彭德系列是蘇珊任職的三葉草圖書出版最暢銷的書。為了工作蘇珊別無選擇,只能忍受艾倫種種惱人的行為舉止。在艾倫的新作中,艾提克思彭德來到派伊府邸,一座鄉村內的莊園調查一樁謀殺案。是的,其中有死屍和許多各懷鬼胎的嫌犯。然而隨著情節的推演,蘇珊不禁越來越懷疑,在這份書稿字裡行間隱藏著另一個故事:一個充斥著嫉妒、貪婪、冷酷的野心,以及謀殺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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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兩本是與女性議題有關,首先是關於一場性侵案與一封陳述書,打動上千萬人,也改變了美國司法的花漾女子故事《#這是我的名字》。2015 年 1 月 17 日,香奈兒米勒遭到史丹佛大學生布羅克特納酒後性侵。隔天,香奈兒在醫院醒來,才得知自己成了被害人。她不再只是香奈兒,在法律上,她被賦予了一個新的匿名身分:無名艾蜜莉 Emily Doe。香奈兒與艾蜜莉各自過著不同的生活。香奈兒繼續上班、社交、過日子,但她開始失眠,還會在沒人看見的地方獨自流淚、崩潰。艾蜜莉活在一個封閉的世界,她活在法院、警局,活在證詞與質問當中。沒人知道艾蜜莉是誰。而布羅克,這位有望代表美國參加奧運泳賽的明日之星,在被捕後不到二十四小時,就以十五萬美金交保,重獲自由。2016 年 6 月,歷經將近一年半,審判結果終於出爐,布羅克僅遭判監禁六個月。數日後,網路媒體 BuzzFeed 刊登了無名艾蜜莉的法庭陳述書,四天內點閱率破 1100 萬,引爆全美輿論。無數人民站上街頭聲援艾蜜莉,時任美國副總統拜登也公開支持。2018 年 8 月,加州針對性侵罪修法,該案法官遭罷免,布羅克的上訴被駁回,史丹佛也將他退學。艾蜜莉獲得了遲來的正義。2019 年,艾蜜莉以本名出版此部自傳《這是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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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者是被稱作少女版《使女的故事》的南韓作家尹異形《#兩封合格通知書》。女孩收到卵子評鑑合格通知書,根據最新生育法案,她必須在卵子迅速老化之前短短三個月內,進入生物資料庫尋找「準爸爸」,準備懷孕。如能順利生下小孩,將會獲得不愁吃穿的財富,簡直比進入理想大學更令人嚮往。自身亦是人母的韓國文壇怪物級新銳小說家尹異形,自道內心的女性主義者於江南站隨機殺人案之後被喚醒,對於女性遭輕視物化的現狀無比憤怒。本書虛構的駭人法案左右著青年的生涯抉擇,「生育」赤裸裸地淪為階級晉升的工具。擁有生育能力,難道就非得拯救人口危機不可?小說直指當今社會制度弊病,讀者驚嘆字字句句引人痛切共鳴。作者多次強烈表示,「不要繼承這個世界,不要繼承我們現在的生活。」無論是對自己生育的孩子,或是對這個世界的年輕世代,她都傳達了不得不把如斯醜陋世界交給下一代的歉疚感。她說自己的名字意思是「奇異的形狀」,特立獨行,敢於說出人所不能言。自從江南站隨機殺人案發生後,尹異形才真正意識到,自己所處的世界是多麼輕視女性、多麼獨尊父權意識。在數年後迅速席捲全球的 #MeToo 浪潮之下,她仍持續以書寫探索女性在和平狀態與受迫處境之下的各種不公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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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不知道該怎麼拍進去的金磊《#鯨豚記》,觀賞過紀錄片《男人與他的海》的觀眾對作者應該並不陌生,榮獲英國自然史博物館「年度野生動物攝影師大賽」民眾票選大獎、法國「P×3 巴黎國際攝影大賽」金牌 、美國「IPA 國際攝影獎」榮譽獎等國際攝影大獎殊榮,台灣首位水下鯨豚攝影師金磊,大學畢業後,來到花蓮成為海上解說志工,開啟他往後 20 年的鯨豚追尋之旅。從水面上的影像開始,為了熟悉活動於不同海域的鯨豚種類,金磊前往世界各地下水拍攝鯨豚,磨練出深厚的水下拍攝技能與心法。一路追尋,堅持夢想的他,足跡遍及東加王國、日本御藏島、阿根廷巴塔歌尼亞、挪威極圈,與夢幻如抹香鯨、大翅鯨、南方露脊鯨、藍鯨、虎鯨近距離接觸,並拍下牠們的美麗身影,其中包括悠游台灣海域近 30 多種的鯨豚紀錄。全書收錄超過 200 多幅珍貴影像,金磊從拍攝鯨豚中認識自己,享受過在水中與鯨豚共游的震撼奇妙感,突破了恐懼、沮喪、撞牆的內心爭戰,更體悟到自己與自然之間的關係。透過過往生命歷程的反思,他在書中娓娓道出一張張令人驚奇影像的背後故事,那一段段的海洋冒險,難忘的神奇旅程,亦是他為邁入第 30 個鯨豚拍攝生涯所做的一次深度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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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部分自出版社書介。)
全知讀者視角6香港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裂縫」所在——黃裕邦《天裂》的敘事技巧 ◎呂穎彤
一、前言
黃裕邦(Nicholas YB Wong),生於1979年,香港詩人,畢業於香港大學比較文學系碩士,及香港城市大學英語創意寫作藝術碩士,現任香港教育大學文學及文化學系一級講師。作為土生土長香港人,他未曾居住過英語系國家,但卻主要不以母語中文創作,而是寫英語詩。他於2012年出版首本英文詩集《Cities of Sameness》,2015年出版《Crevasse》,並憑此書榮獲美國LGBTQ文學獎——蘭布達文學獎(Lambda Literrary Awards)男同志詩歌組別首獎,作品除了書寫性向、身體、慾望外,亦討論文化差異、邊緣人物的掙扎等。得獎作品《Crevasse》於2018年翻譯成中文版本《天裂》,譯者為徐晞文。
如同名字一樣,《天裂》這本詩集就像是一道裂縫,指的並不是陷落,而是一種不落兩邊的狀態。在語言的使用上,黃裕邦本來就選擇了一個奇特的位置,在自己的土地上以外語寫作,故不能把他的作品歸類為外國文學,但同時又無法輕易稱之為香港文學,處於一個曖昧的位置。因此當《Crevasse》翻譯成《天裂》時,同樣的狀態再次被挪置到翻譯文化上,《天裂》並不落在「外譯」或「內譯」、「歸化」或「異化」的任何框架之內。在香港,所謂「外譯」,指的是香港中文文學翻譯成任何語言出版,如此之下,似乎惟有以中文創作的香港文學作品,才能歸類為「內」。1而「內譯」指的是香港文學翻譯成任何一種語言並在港出版,《天裂》本應屬於此類。2然而,香港特殊的翻譯文化底下,《天裂》因使用英語創作,無法被歸類為香港文學,不是「內譯」,那麼與之相對的「外譯」在如斯情況下也就失效。黃裕邦自動選擇成為被翻譯的對象3,顯示出他「拒絕絕對的定義、拒絕草率的分類、拒絕單純的歸化或異化」4,也因而永遠處於懸置的裂縫中。
無論是黃裕邦或《天裂》,本身已經擺出明確的姿態,寧可置身裂縫,但不願輕易被概括或總結。從詩人的敘事詩亦能窺探出這種特質,下文將分析〈MR.〉(〈先生〉)和〈眾母親〉兩首詩中,他如何使用人物塑造、製造話語權的角力,及營造曖昧氛圍,以達至「裂縫」的質地。
二、人物塑造
〈MR.〉(〈先生〉)和〈眾母親〉兩首敘事詩都以人物作為敘事中心,並藉由塑造人物形象,製造出不落兩邊的夾縫感。詩人選擇敘述的人物,都先以邊緣或弱勢的形象登場。
〈MR.〉(〈先生〉)中的「He(他)」以同志與病人的雙重身分登場,他「leaning almost too close to a man(跟一個男子幾乎挨得太近)」5,而且「in the same tee(穿同款T恤)」6,暗示他同志的身份。在香港的語境下,同性戀處於較為邊緣或弱勢的位置,故「He」是社會中游離分子。同時他亦患有肝病,「his liver a budded rival of his own cells(他的肝臟長滿苞芽,與自身的細胞為敵)」7,體內的細胞受到攻擊,身體狀況每況越下。此外,詩人透過視角的描述,減弱「He」的機動性,使用被動句「got spotted(被發現)」8,使之成為被凝視的對象,剝奪其主動性。詩人以各種細節將「He」塑造成社會中的少數,然而開首「He taught me about empires(他教過我帝國歷史)」9,卻首先定調了他屬於社經地位高的一群,他應是一名叫歷史教授,而且教帝國歷史,很有可能是白人。如此之下,邊緣的、弱勢的身份,與他高學歷、中產的形象碰撞,拉扯出一道裂縫,「He」成為一個無法輕易定義的人。
而〈眾母親〉中有媽媽與外婆兩位女性人物,兩者同樣是相對弱勢的存在。她們被「母親」的身份所束縛,只能選擇「從泥土或廚房裡出來」10,彷彿終其一生都必須肩負為家庭炒菜煮飯的責任,直到死後歸於塵土,生命呈被困的狀態。而且兩位母親均有殘缺,甚至已經死亡,「我媽」半盲,「如今生命於她是一團漆黑的渾沌」11一句,可以想像母親把自己的人生交付家庭,大半輩子過後,她自己生命的模樣其實模糊不清,而「外婆」則已然離世。似乎母親的角色是造成詩中女性陷入弱勢的原因,然而母親卻也是生命的源頭,「她身上曾有一個洞,她從洞裡擠/出了我媽,我媽又擠出了在座/每一個人」12,她們掌控生命的主導權。由是,強與弱兩種力量拉扯下,母親的形象難以定型,產生裂縫。
由此可見,詩人擅長並置人物的邊緣與主流、無力與掌控,造成力量的拉扯,形成角色形象的曖昧,達到不落兩邊的狀態。
三、詩中的話語權
詩人透過翻弄詩中的話語權,造成自己與人物的角力。〈MR.〉(〈先生〉)和〈眾母親〉中,詩人看似掌握全盤的話語權,無論是教授、媽媽或是外婆,全是被敘述的對象,讀者對於人物形象的掌握,均來自詩人的描述,而讀者也只能相信這些描述,人物基本上沒有發言權。〈MR.〉(〈先生〉)中的「He」曾獲得一次的發言機會,但唯一一次的發聲卻是示弱,「 point pens feckless, upside down in a mug,/unpaired(圓珠筆/沒精打采,倒插馬克杯內,不成對。/歷史並非重複出現的錯誤)」13,教授將自身比喻為圓珠筆,甚至使用「feckless(沒精打彩)」14、「upside down(倒插)」15等形容,讀者容易聯想到其男性生理上的不足。看來在詩中的對話場域下,詩人凌駕筆下的人物,全盤掌握話語權。
但細讀之下,卻會發現其中的弔詭之處,詩人其實才是弱勢的一方。詩人逐步翻轉兩者的權力關係,一開始「People like us traveled a lot(我們這種人經常出門)」16,以「我們」連結教授與自己,兩者關係平等。及後詩人慢慢透露自己的話語,其實早被教授掌控,「History not a mistake repeating but/a red smudgy rabbit stamp I once had for recounting/facts on time and exactly as he said.(歷史並非重複出現的錯誤,/而是我完全照他所說地複述史實,/而得到一隻髒兮兮的兔子蓋章。)」17「我」只能複述教授的話,而憑此獲得獎賞,教授是可以選擇給予獎勵與否的角色,權力結構上,明顯詩人在下。
正當讀者覺得教授才是真正有話語權的人,但實際上,詩人與教授的權力角力貫穿全詩,始終糾纏不清。「He」大概為白人男子,他教授「empires(帝國歷史)」18、「Reformation(宗教改革)」19、「Renaissance(文藝復興)」20等西方文化有關的內容,而「我」的身份與「He」呈對立狀態,「我」是香港學生,黃種人。「我」在學習不屬於自己文化的歷史與藝術,但在香港的語境底下,這些關於西方或英國的內容,似有若無地與自身有所關聯,因此「我」將永遠擺擺盪於接受與不接受、抗拒與迎合之間。
至於〈眾母親〉,外婆似乎並無話語權,但詩中能夠窺探出詩人對她的憐憫,給予外婆許多表達的機會。她雖然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控,甚至要由家人以外的他者「瞎眼靈媒」21言說來生的可能,作為亡者也處於失語狀態。然而外婆卻得以透過詩人的敘述,為自己的念頭與慾望發聲。詩中的後半部多次以外婆「垂涎」22、「試圖理解」23、「渴望」24、「但願」25表達她的思緒,她利用詩人言述為自己發言,翻轉了被遞奪話語權的狀況。
四、氣氛營造
〈MR.〉(〈先生〉)和〈眾母親〉前者利用碼頭的場景營造浮沉之感,後者則利用時空的曖昧性,讓詩中的人物、氣氛均處在裂縫狀態。
〈MR.〉(〈先生〉)對於場景的描述不多,但大抵可以知道地點在海傍。詩人並非透過對環境仔細的描寫來營造氛圍,而是先設定敘事的場面,然後抓住其特性,以聯想的方式跳接到象徵或思考性的語句,從實到虛。首節教授以同志的身份在碼頭登場,下節「從異性戀/的海岸轉戰至不那麼異性戀的土壤」26一句,承接碼頭的場面,以香港冷硬的海岸比喻異性戀,從實景轉至象徵。然後再往下過渡到第三節,已完全脫離海傍的場景,但擷取水的意象,「Mass increased,/buoyancy gave in. His body knew it(質量增加/浮力投降。他的身體也知道的)」27,突出水上升與下沉的角力拉扯。這種浮載浮沉、無統一定性的狀態貫穿全詩,無論是詩人和教授的關係、香港與西方、異性戀與同性戀都是懸浮的,無法輕易歸類與定義。
而〈眾母親〉雖然有清晰的事件與人物,但詩人透過抹去既定的時空概念,使全詩隱約帶著些微神秘與曖昧的氣氛。第一節「母親節是春天已過,夏日未至的時節」28已為整首詩定下基調,帶有不確定的性質,春夏交接是個難以言喻的時間點,它甚至不能稱為季節,既無春日的霧與濕,也無夏日的光與熱,落入一種晃蕩不明的時空。而下面探討兩位女性的生命,透過破除時空的框架,營造神秘、曖昧的氛圍,帶出她們的生命情狀。例如以帶有神秘學性質的靈媒入詩,靈媒用吟唱的方式,「以真假嗓音交替唱著」29外婆的下輩子,預言是關乎未來,因此時間的流動在此出現寬闊的跨度,模糊時間的界線,營造迷離詭祕之感。另外描述外婆處於生死之間,外婆依舊能夠思想,有所慾望,但卻是已死之人,詩人把外婆放置到「陽間」的空間,譬如「她垂涎脆炸春卷以及/迷你蛋撻的蛋黃/她伸出關節內腫的手,卻只能抓住/指縫間的凜冽寒氣」30,並置溫熱的食物與外婆的鬼魂,製造出外於生死的異空間。整首詩的情節、主題、人物都相對明確,然而每一節卻也都籠罩在一種隱然的不確定中,非春非夏,非生非死。
詩人無意塑造非常立體的場景,而是透過該場景的特質,加以放大、渲染,製造出或飄蕩或浮沉,捉摸不定的曖昧、神秘感。
五、總結
正如引言所述,黃裕邦在香港文學中屬於主流之外,《天裂》本身的成書方式,也是非常少見的特例,然而詩人並非邊緣,並非少數,他不落兩邊,身處裂縫中,懸浮著。他要顛覆固有,而這樣的姿態,他選擇以詩呈現。因此〈MR.〉(〈先生〉)和〈眾母親〉兩首敘事詩背後的狀態,是不輕易選擇任何一方,從人物塑造和調動詩中的話語權兩種手法,可以窺見詩人習慣先讓定下框架,然後將之與相異的元素並置,或者翻轉,打破讀者原先的既定印象,及後在透過氣氛的渲染,加強詩中不確定及曖昧的狀態。
黃裕邦的詩的狀態,那些裂縫,那些懸浮,很難不讓我們想像到他的城市香港,以及她的文化身份,同樣也是擺盪於一切定義之間,拒絕輕易的歸納。
註釋
1宋子江,〈《天裂》與文化翻譯——香港是個翻譯的革命?〉,載《天裂》(香港:水煮魚文化製作有限公司,2018),頁17。
2同註1,頁18。
3同註1,頁20。
4同註1,頁21。
5黃裕邦著,徐晞文譯,《天裂》(香港:水煮魚文化製作有限公司,2018年),頁58。
6同註5。
7同註5。
8同註5。
9同註5。
10同註5,頁60。
11同註5,頁61。
12同註5,頁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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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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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2/2021022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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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裡一雙眼睛正好斜望你: 敘事詩作的鏡頭運用──以詩集《光隱於塵》為例 ◎韓祺疇
一、前言
日常的題材不會使詩歌變得平庸,只要把平淡的場景加以調度,不難挖掘其中藏匿的詩意,香港詩人周漢輝於2018年出版第二本詩集的《光隱於塵》,正是作出這樣的美學嘗試,光與塵的互相隱現,便是詩與日常的藏顯。《光》獲得2020年文藝復興純文學類大獎,此前周漢輝已屢獲港台的文學大奬1,2014年獲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新秀獎(文學藝術),2018年代表香港參與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劃,評論人鄭政恆形容:「毫無疑問,他是我輩中,最出色的詩人之一。(所謂我輩,指七八十年代之間出生)」2。截止本文撰寫的2021年1月,有關《光隱於塵》的書評不多,論者多以其單首(或三至四首)作品作為評論對象,計有鄭政恆〈我與你:香港詩人周漢輝〉3、吳美筠〈複調與多重視角的生死相聚──評周漢輝〈禮儀〉〉4、鍾國強的〈結束與開始,天上與人間──讀周漢輝〈阿們〉〉5和〈茶與水,那些消逝中的光影──讀周漢輝〈姑姑〉兼及中年的詩〉6;或把周漢輝放置在同代作者中,指出他有異同輩人的寫法與關懷面向,例如《聲韻詩刊》第34-35期的「香港青年詩人專輯」收錄了鄭政恆〈香港詩人的個性〉7、關天林〈十八羅漢,各自證果:「香港青年詩人專輯」引論〉8、余文翰〈詩意的承擔──略觀香港青年詩人寫作〉9,都特別點出周漢輝詩中鏡頭技巧的自覺運用,和對基層生活、宗教主題的發掘。
礙於篇幅,本文雖以《光隱於塵》作為評論對象,但主要挑選其中〈迴轉〉、〈無傷〉和〈阿門〉三首,分述其中不同的鏡頭技法,繼而說明這些寫法如何呈現詩集的概念,構成其「光隱於塵」的詩學概念。
二、香港敘事詩的承接與革新
1994出版的《十人詩選》中,也斯在序文裏陳述「生活化」的定義,希望在當時「政治主導的壯麗言辭」與「堆砌典故的偉大文本想像」兩種主流之間,書寫非政治化的個人日常生活10。此後成為了本土詩歌一個重要論述。如果循敘事詩的傳統往上回溯,則有1969年古蒼梧、戴天主持「創建學院詩作坊」,他們反對超現實主義,強調明朗的詩句、口語,影響李國威、關淮遠、鍾玲玲、癌石 (張國毅)、關夢南、李家昇等學員11,1970年代中關夢南、葉輝等人創辦《秋螢詩刊》,幾度停刊又復辦,周漢輝正是從《秋螢》中成長的詩人。但與他的前行者不同,周漢輝雖然重視日常情味,但在《光隱於塵》裏更展示對敘事技法的自覺摸索,於前代香港詩人的作品中少見。周漢輝詩作的敘事和關注面向也多向電影取材,如他曾在訪問中自道:「我很喜歡侯孝賢導演曾說到的『藝術就是距離』。以往我傾向熱情投入、充滿能量,自從轉寫平實的寫法後,便覺得距離很有用,距離令你看很更清楚。」12
但必須提出,敘事詩只是香港詩歌的傳統之一,與周漢輝生於同一年代的詩人,例如關天林《空氣辛勞》對字辭的尖銳摸索、陳子謙《豐饒的陰影》擅以時政入詩、羅樂敏《而又彷彿》透過山海思索哲理,儘管詩風相異,都對香港詩歌各有開拓承繼,其中風貌可參考吳耀宗所編的《香港新詩80後22家》。
三、文本分析:詩作裏的鏡頭技法
(一、)蒙太奇:〈迴轉〉13
詩作講述在老人院工作的「你」是單親媽媽,但這所安老院卻會把老人安置在天台上,赤身露體地洗澡,事情被揭發後,安老院倒閉,「你」因而失業。〈迴轉〉一詩密度甚高,幾個場景包括「與女兒在壽司店」、「在安老院工作」、「在教會崇拜吃聖餐」,反覆轉換但不散焦,靠住食物來凝聚 「你」一生的盼望與苦難:「你再喝/一口熱茶,從前日子歷歷流過/是你來為苦難命名,婚變,失業/迫遷,誕女,杯中霎餘風暴與閃電」。
詩作的蒙太奇場所轉換,共有五處,除了運用視覺上物件的重疊,也借用宗教典故作嫁接。以下舉其中兩例,說明其場所跳接以及連結兩處畫面的媒介:
1. 「軍艦壽司航去,你喝一口熱茶/杯中霎餘風暴與閃電──擱下」(壽司店)跳接到下句的「杯子筷子,純熟戴起手套口罩/一列老人早脫光衣褲,向你蠕進」(老人院),借放下餐具這一動作進行轉換,運用視覺作重疊;
2. 「生活在門牆以外,而安老院/明天開始停業整頓。最後晚餐/(…)/眾口吃掉簾邊日暈,霉牆上/聖母塑像合掌中漸暗了臉色──」(老人院)跳接到「當光復照,她轉換姿勢和神情身形豐滿起來,懷抱著聖嬰」(教會)。此處的嫁接較為複雜,從老人院結業前吃的最後的頓晚餐,轉接到教會為紀念《聖經》中最後晚餐的事跡,所舉辦聚餐;同時在畫面呈現上,借老人院的聖母像與另一教會聖堂的塑像作為參照物,讓時空轉換,所以聖母塑像才會「轉換姿勢和神情」,因為在畫面漸暗與陽光復照之間,詩行所述的時空已經改變。
由此回看詩題〈迴轉〉,既指涉迴轉壽司,也是「你」人生之迴轉,為老人喂食、洗澡。其後糞污排泄物、糊狀飯菜、肥美的三文魚、聖母塑像等景物,不斷在詩作中交替,像是人世繁盛與虛弱的兩面,被作者翻來覆去,驟現在眼前。〈迴轉〉一作厚實,用詞極其濃縮,如:「朽軀」、「緩嚼」、「接啃」,加上畫面短促嫁接,營造獨特的敘事語感,與一般強調通暢易明的敘事詩,大為不同。其中一大分別,是因為周漢輝的作品雖多有真實藍本,亦以生活細節架構故事,但敘事涵接卻以想象力居多。若要勉強類比,就彷似記錄片與電影,周漢輝的詩作像後者,即便走寫實風格,也免不了營造情節。因而這種手法雖有其魅力,也並非無往不利,像何福仁評〈守山人〉一作,形容〈守〉雖是好詩,收結卻「過於戲劇性」,並指周漢輝的作品「美中不足的是,稍嫌意象繁密,像搖得很厲害的鏡頭,反令焦點模糊起來」14。另外,〈迴轉〉在場景的嫁接上,多使用破折號,雖意在提醒讀者,不致在層層轉移中失焦,但未免有濫用之嫌,令行句變得累贅囉嗦。
(二、)倒向回轉鏡頭:〈無傷〉15
〈無傷〉一作中,詩人把一宗樹木倒塌事件,以倒向鏡頭的方式呈現,回溯「你」在意外前的種種。把詩作的倒向時序弄清後,整首作品與現實事件的時序對應就變成:
現實中事件時序先後,1為最早,括號內為詩句對應的現實事件
5.(你死後,街燈熄滅,下了一場雨)
細雨後街燈亮起,你
也醒來,向光點了點頭
4. (你受了重傷,胸骨從皮肉露出,流血不止,在呼喚中失去呼吸──打呵欠、打噴嚏指涉呼氣和吸氣)
可以把胸骨塞回皮肉下了
打呵欠止血,打噴嚏吹掉傷痕
3. (第二件塌樹意外發生,你被塌樹壓倒)
而樹未倒下來,你下班再路過
停住:想看幾片又一年的落葉
卻見葉子飛回枝頭,你仍守著崗位
代替在此受傷的同事:昨天也有塌樹
2.(第一件塌樹意外發生,原本看守此處的保安受了傷,工人們以電鋸鋸去樹枝,清理現場,之後下了一場雨,你代替同事看守塌樹處崗位)
工人們收拾電鋸,斷樹們一一接合自己
那麼雨水是朝天灌溉的,陽光是收成
而你正坐在管理處,面對噪音投訴
有時勸解,有時只好同怨
1.(你待業在家,後找到一份保安工作)
像當保安前,待業時你總是
清早躺著聽鄰居鑽牆、敲鑿
以此概念重讀詩作,就能發現「可以把胸骨塞回皮肉下了/打呵欠止血,打噴嚏吹掉傷痕」「工人們收拾電鋸,斷樹們一一接合自己/那麼雨水是朝天灌溉的,陽光是收成」,其實是極為高超的敘事手法,詩人把倒播的鏡頭畫面,描寫得不動聲色,令讀者誤以為是正常的物理活動,即便是「可以把胸骨塞回皮肉下了」,也只不過是超現實的寫法。但在詩作的結尾揭盎回轉鏡頭的概念後,前事種種就翻轉成新的景像。而詩題「無傷」,既是指把鏡頭倒播,一切意外就不曾發生,也判批城市的冷漠,在一單樹木倒塌意外後,工人們清理現場,彷彿一切無礙,然而過了不久又再次有同類意外,釀成致命死傷。〈無傷〉一作寫死亡,但筆調克制,倒轉鏡頭的寫法也拉遠了讀者與事件的距離,但仍見其中的悲憫與控訴,不落俗套,避開了周漢輝詩作中偶有累贅之嫌的缺點。
(三、)空鏡頭:〈阿門〉
空鏡頭是周漢輝詩作時有的手法,透過定鏡,任由事物演化,展示他對人間種種不動聲色的觀望。鍾國強評〈阿門〉16的空鏡頭運用,有以下說法,值得參考:
周漢輝顯然喜用鏡頭的切換來表達言外之意:向逝者―─親人、甚或至親的人(詩裡沒有明言,但如依〈姑姑〉的脈絡觀之,當可如是理解)―─道別,「你」卻沒把焦點完全放在「儀式」和「靈柩」上,而是一再「分心」:先是「凝看天花板漏滲水滴」,繼而「偷看靈柩旁的一朵水花起起滅滅」。這種貌似與逝者「疏離」的述寫,一如詩的開首寫「你」位於「末座」的「距離」,都是一種正言若反的手法:親人離世觸發的思緒與記憶、死別傷懷與往生寄盼之間的容隙,在在需要一種空間化了的時間來消化。此所以兩個穿插其間的空鏡頭,是緩慢的、悄靜的「水滴漏滲」;是「一朵水花起起滅滅」,而不是「一朵朵水花起起滅滅」。」
空鏡頭當有借物喻情、引發聯想的作用。「一朵水花起起滅滅」,自然聯想到時間之流上的人之生死。這隱喻其實稍欠新意,但配合全詩的生(嬰孩/嬰兒車)―死(靈柩/輸送帶)、開―關、昇―降等一系列關連喻象,亦能恰切地起呼應作用。17
生死議題重大而沉重,借用水滴這樣微細而輕盈的意象,不是平靜過後的舉重若輕,而是把悲痛藏得更深遂。空鏡頭在〈阿門〉作裏支撐起整首詩作,主題與技法的鋪展互相補充,但仍需提出在一些作品中,空鏡頭的出現未能起到點睛之效,反覺刻意,例如〈大尾督環保行〉寫作者帶年幼學生郊遊,敘事結構相對顯淺,以景托情,借人事流露情意,但結尾的「天空飄過第一朵雲」18,無論是營造氣氛還是連結主題,都未如〈阿門〉般引人深思,或可再斟酌。
四、結語
《光隱於塵》的大部分作品都以「你」作為第二人稱敍事,時刻與人物保持距離,但作者對「你」的生活全盤掌握,亦間有俯瞰/遠景觀察的視角,令這種第二人稱敍事已幾近是全知的上帝角度,同時又提醒我們其實對人物的遭遇無能為力。周漢輝的詩作從不避人間險惡,甚至詩中所述一宗慘劇的餘悸猶在,另一層艱苦又再掩至;然而他的作品也並非賣弄悲情,人世的苦況恆常,但暗地裏總會存有盼望。書名《光隱於塵》叫我們相信在蒙塵的世界裏,光明才是本質,但我更喜歡「只有大暗生自微光」(〈山海十四行〉)的形容,就像〈阿門〉的結尾:「雜物圍堆起一棵鳳凰木/花燄借外光點燃你的瞳仁」,平常的事態也有其光芒,縱使這「點燃」其實是呼應前文裏,輸送帶盡頭火化靈柩的烈燄。絶望與希望互為表裏,我們在日常裏思考死亡和生存,更貼合詩中的種種人事。
參考資料:
1包括青年文學獎首獎、秋螢新人詩獎、城市文學創作獎首獎、李聖華現代詩青年獎首獎、大學文學獎首獎、中文文學創作獎首獎、聯合報宗教文學獎、台北文學獎、新北市文學獎、金車現代詩網路徵文獎等。
2周漢輝,《光隱於塵》(香港:石磬文化出版社,2019),頁162至169。
3同上註。
4同上註,頁154至161。
5同上註,頁148至153。
6同上註,頁142至147。
7宋子江編,《聲韻詩刊》(香港:石磬文化出版社,2017年4月第35期),頁7至8。
8同上註,頁20至25。
9同上註,頁9至13。
10王家琪,〈本土詩觀的角力史──從七十年代說起〉(香港:《字花》,2016年第五十九期)。
11杜家祁,〈現代主義、明朗化與國族認同 ── 香港六十年代末「創建學院詩作坊」之詩人
與詩風〉(香港:文學論衡第18-19期,2011)。
12黃柏熹訪,〈凝望城市的「沉默」人物——訪詩人周漢輝〉(香港:《虛詞.無形》,2019年
11月),網站:https://p-articles.com/heteroglossia/1108.html。
13周漢輝,《光隱於塵》(香港:石磬文化出版社,2019),頁39。
14關夢南編,《李聖華現代詩青年獎作品集2017》(香港:白綠出版社,2018年)。
15同註13,頁34。
16同上註,頁138。
17鍾國強,〈結束與開始,天上與人間──讀周漢輝〈阿們〉〉,周漢輝,《光隱於塵》(香港:石磬文化出版社,2019),頁150。
18同註13,頁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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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沙若
圖片來源:Sorrow沙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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