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 1 所有的記憶都是過去。 過去之所以叫做回憶就是那些回不去的記憶。 僅僅只是過去了卻再也回不去的那些讓人眷戀的記憶。 2 就當作一個虛構的故事，不然我沒辦法說下去。 那時候他是隔壁的隔壁那一班，生活的圈子也無法連接在一起，甚麼沒有想過要連接在一起。 可是生命的線團其實是凌亂混雜的，永遠無法預料到自己將會和誰糾纏在一起。 他是我朋友的朋友，那時候他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他。那時候是歌唱比賽的前夕，我的CD突然失效了，於是朋友說找他幫忙，他鋼琴很厲害，只要有譜就可以幫忙伴奏了。這聽起來像是一場美好的相遇我覺得。 上台之前他甚至也沒有怎麼看過那份譜，然後就完好無整地彈奏出來。比賽結束那天的晚上，我發了信息給我朋友，我就說了一句：我好像喜歡上他了。 後來回想起來，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 那樣義無反顧地愛上一個人，沒有理由、沒有將就、沒有疑惑、沒有恐懼、沒有深思、也沒有熟慮，僅僅是我看見他的一眼，僅僅是這樣子，僅僅跟隨著心跳和頻律，在還沒懂得愛也還沒懂得痛的歲月裡，我愛上了一個人。 再後來我們在一起了。 再後來我們分開了。 後來沒有後來。 3 世界沒有所謂美好的記憶。而當你會回想那些美好的記憶，也就是並不滿意現在處於現實狀態的自己，把眷戀寄託在過去裡面。 而往往回想起來感覺得到的是美好的心情嗎？是幸福嗎？是快樂嗎？ 更多的是難受吧，每一次回頭看著那些記憶，可能叫做回憶比較矯情，通常都會難過。 為甚麼自己不再是在那些的回憶之中。 為甚麼回憶會變成回憶。 為甚麼會越美好的回憶越是痛心地記起。 為甚麼，為甚麼會記住痛比記住愛更加真實。 十萬個為甚麼，回憶不曾回答。 4 他說，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很愛笑。 這該是好的回憶還是壞的回憶。 5 他記得我愛喝檸檬紅茶，只喝某個牌子。 他記得我愛走路，所以我們從不坐車回家。 他記得我圖書館証的號碼，總是偷偷幫我上網續借。 他記得我愛數字23號。 還有好多好多，零碎的記憶，後來都不記得了，關於初戀的那些細小又姣好的情節，更多想起來的是痛的感覺，很久很久，它們好像植根在身體的細胞裡面。 我只記得他。 6 其實回憶不可靠，但它最後會變成執著的經驗。 像是知道那個地方有荊棘，這次去了下一次出海一定會避開那個時方。 像是第一次知道薔薇是帶刺的，下一次就不再奮不顧身只為了見它在手中盛開。 像是知道了火是熾熱了，它只能用來取暖，但不能永久擁有它。 像是受了傷的位置，不再捨得讓它再次流血。 看吧，記憶還是有它的用處。 疼痛的作用。用痛來抵換更痛的可能。那就是回憶。 7 走在記憶的前端，偶爾回頭俯望，是座搖搖欲墜的海市蜃樓，於是你企圖想要回到那美好的迷霧之中，那只是你現實生活的反面的倒影，像是脆弱的沙塔，你站在它面前，想要伸手抓住它，然後它就崩塌了，散盡在那些時間的縫隙裡，無從拾獲的碎片。 於是我早已經習慣了，你以當年那副溫柔又美好的模樣，頻頻繁繁地用回憶的名稱進入我現實的生活裡。很多年後，你的樣子仍然是最初那樣。很多年後，我卻已經不再是當時那樣。 彷彿是一個咒語，把我們的樣子封印在回憶裡。 一直，一直，在那裡。 8 記憶之所以存在是印証過去的自己如何生動地存活著。讓往後的自己偶爾想起，讓自己不曾忘記，那些關於愛與痛的感知。 不再痛了。不會痛了。不想痛了。不該痛了。 在那些反反覆覆思索記憶沈溺其中的日子裡，我用這種方式記住你很久很久，久到我想起你的時候不再像是當中那樣，有痛不可當的悲傷。它終於變成了經驗，而不再是回憶了。 9 「經驗是回憶的延伸。」 這樣想是不是就沒有那麼痛了－－我只是偶爾會想起，也只是從不曾忘記。 2016.03.06 #寫溫柔的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