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周放生、袁緒程： 國企改革的困境與出路

文｜王明遠


國企壟斷和腐敗是當下中國最尖銳的社會問題之一，也是習李政府改革難點。中共十八屆三中全會以來，接連推出國企改革新措施。《亞洲財經》就國企改革熱點問題，專訪了長期在中央經濟部門工作的周放生和袁緒程。

國資委不能既做領隊又當裁判

《亞洲財經》：二位都長期在國企或國資管理部門工作，幾乎各個時代和各個部門都經歷過了，請介紹一下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以下簡稱「國資委」）成立的背景和意義。

周放生：國資委成立之前，對國企管理是「九龍治水」，綜合管理方面有計委、經貿委、財政部、人事部等，在這之前國企由各個行業主管部門管理，如電力工業部、機械工業部、紡織工業部等，這些行業部是裁判，還有自己的足球隊，別人沒法跟他們踢球了，跟市場經濟很不適應，朱鎔基就下決心把幾個行業部門撤了。國企歸幾個綜合部門分別管理。俗稱「九龍治水」。國企婆婆太多，政出多門，而且部門之間相互很難協調。你出你的政策，他出他的政策，對於企業來說無所適從。到2002年「十六大」以後，中央就開始考慮由一個部門來統一行使國企的出資人職能，國資委就應運而生了。從九龍治水到一龍治水是個進步，是回歸常識。

袁緒程：80年代，中央還曾經在財政部成立了國家國有資產管理局，管理國有資產。

周放生：那個局是1988年成立的，當時世界銀行和國家體改委建議要政資分開，趙紫陽採納了這個建議。但是，當時國有資產管理局只有產權的行政管理職能，比如產權登記、資產評估，沒有被賦予出資人職能。其實後來的國資委就是國資局的延伸，只是國資局是行政管理，而國資委是出資人管理。

《亞洲財經》：國資委這些年來也一直飽受社會的批評，大家議論最多的是它角色定位混亂，既是出資人，又是監管者，有人用「老板加婆婆」來形容。以後改革中，應該如何重新定位國資委的職能？

周放生：國資委成立時，溫家寶總理找國資委領導談話，說你只能當老闆，不能當婆婆，也就是說你只能做出資人，不能再對企業搞行政管理。應該說，起初國資委領導一直很注意定位在出資人這個範圍內的。但是由於行政機關傳統慣性太大，習慣於審批，習慣於管理。另外，國企也不是單純的商業企業，還有大量的歷史包袱，這種包袱不是單純的出資人能解決的，它必須通過行政管理職能才能解決，往往需要國資委與其他政府部門協調才能解決。所以，國資委慢慢就管得越來越多，有些地方已經管到事無巨細了，干預了企業的正常運營。並且有的國企是股份制企業，但是國資委伸出去的已不是股東權力的手，而是行政權力的手。

十八屆三中全會後，國資管理體制要由兩級變三級，原來是國資委、國企兩級，以後中間增加投資運營公司，由它直接對接央企。區別在哪兒呢？兩級體制中，國資委既制定遊戲規則，既當裁判，又當領隊；將來的三級管理就是國資委只是監管者，只是制定遊戲規則，類似證監會，出資人職能交給投資運營公司了，這是比較理想的狀態。

袁緒程：國企管理體制可以分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是誰是國企出資人的問題，第二層次是國家如何對國企進行管理的社會管理問題，第三個是企業本身管理的問題，目前國資委實際上是三個管理職能集於一身的，既是出資人，又是裁判和領隊。現在的改革就要把這幾個職能分開。

對國資委如何定位，理論界有幾種意見。一種意見是國資委繼續做出資人，還有一種意見是財政部做出資人，國資委改成銀監會這種機構，只享有監督權，但是國資委下面的企業多得很，專業監督是很難做得到的，所以，這個方向只能做普遍性的意義上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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