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六早晨大冰奶去冰 ☽    星期六的早上，⊘ 去街上繞繞，得先弄飽肚子，昨晚吐到胃酸，她像每個週六一樣後悔混酒喝。  她喜歡這附近一間老式早餐店，招牌掉漆，椅墊破洞漏出了黃色髒髒的海綿，桌上偶有蒼蠅。送來餐點的阿姨有時拇指被蘿蔔糕壓著。這間早餐店醜的讓人能夠安心展現真實。⊘ 穿一條大棉褲一件褪色的高中班服，經期來前的兩顆痘痘以奮鬥的姿態黏在鼻翼，她看起來像是一個放棄人生的人。「黑胡椒鐵板麵加蛋加辣，小熱狗不切加番茄醬，大冰奶去冰？」早餐店阿姨背誦餐點的能力應該被允許獲得超級記憶王比賽資格。  早餐店裡的食客多維持一樣的動作，吃早餐，將手機立在漢堡籃，看手機裡的影片。  2021 年已經沒有人是真正一個人吃著飯的。  ⊘ 看中國脫口秀節目，她在那裡能學習一口鋒利，讓矮小的自己多一種高度、視野、武器。中國兩億多一線工人、從農村進北京吸霧霾的生活都長在娛樂選秀節目裡選手的嘴上，自娛的時代，瘋狂的時代。「我太難了」「人間不值得」，學習這些「爆款流行詞」增加溝通的幽默感，好像，再輕浮一點，生存也就不那麼嚴肅。  店裡客滿，一個男人坐進她的對桌。⊘ 餘光間閃爍，頭越低，越確認，是熊大。  熊大點了鍋燒麵、豬肉漢堡加大冰奶，用漢堡籃抵著手機，直播室裡年輕的女生一邊化妝一邊分享自己最近的低潮，適時地表現笨拙，熊大好像還斗內不少，「哥哥最好了」的撒嬌聲讓整個早餐桌更加黏膩。  他用昨天 ⊘ 買單而省下的錢給別的女人買單。  熊大認不出她，素顏堪稱 21 世紀最偉大的易容術。⊘ 連吃都不想吃完，她翻找零錢，熊大缺遞出衛生紙，以手示意嘴角，⊘ 用衛生紙擦拭，並露齒燦笑。他認出了嗎？無論如何，⊘ 拔腿就跑。  她著急地走出早餐店，想趕緊找到停機車的巷子，卻怎麼也找不到，⊘ 在這個她重複找了十年機車停車處的城市中迷了路。  ⊘ 的舌頭清理一圈牙齒。明顯沾黏了黑胡椒，今天，得是此生吃鐵板麵的最後一天。  在終於找到的機車面前停了下來，⊘ 無法辨別：到底是不愛香菜，還是對天真感到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