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愛的嘉禾電影（下）】 ．波牛 1983 功夫 + 踢波。首創的不是《少林足球》，而是《波牛》。沒有CG特技輔助，有的只是元彪如實地做出來的高難度動作(即使部分借助了剪接)。 洪金寶、成龍和元彪三師兄弟，在八十年代都做到獨當一面，當洪金寶以肥大身軀專玩靈幻功夫、而成龍以(他本人和成家班)血肉之軀專攻賣命特技演出時，元彪則集中展示其腿法。當然，《波牛》裡的足球場絕不強調群體合作，勝負由始至終全仗個人，帶波、扭波、射波，全都結合著流麗的功夫招式。 《波牛》故事很簡單，就是窮小子怎樣憑一己之力，力爭上游。背景設定在當年香港還很興盛的球壇，有球王靠打假波而發達，也有人寧死也不肯同流合污；天真的元彪，則代表著香港曾幾何時的一套價值觀——只要肯努力(和不使詐)，你還是擁有向上流動的可能。 看元彪的同時，也請認真地看飾演歹角的狄威。一個因外形而嚴重局限了發展的優秀動作演員。 ．生死決 1983 大部分武俠片，就是打打打打打，《生死決》對武俠這回事卻作出了反思反諷：所謂武者的存在意義、古代女性置身男人暴力世界的悲劇宿命、個人意志跟政治群體的對抗。 當然最重要的始終是，以威也所主導的連場動作。 程小東首次執導，把港產武俠沿用多年的威也式動作，推至一個前人從未達至的層次——既完美呈現中國武術的輕靈優美，更可兼用在東瀛忍者的奇詭之上。當中有關忍者的動作想像儘管建基、蛻變自一種中國武俠式相像，視覺上的確營造出中日武術的不同特色。 高潮部分，劉松仁vs徐少強的中日劍客對決——而對決地點不是一塊爛地，而是懸崖。意境屬其次，選用懸崖的真正意義是，讓對決時的武打動作更眩目，這又構成了一次更高難度的威也應用——而最高難度是，動作成為了人物性格的具像呈現，徐少強最後用劍刺穿自己的腳，我們看到了一個武者可以死，但絕不可以倒下的尊嚴。 程小東多年後在《東方不敗》所做的，早就在《生死決》做了一次成功實驗示範。 ．警察故事 1985 大哥出現了。且讓我們冷靜下來。 他最重要的電影系列肯定是《警察故事》，每一集都有嘢想做：第二集，以本土方法回應了同年代荷李活動作片的誇張爆破(歹角們就是用炸彈去犯案)；第三集，不再單純設計小規模拳腳交，反而落力去搞大型動作場面；第四集，普普通通，只在最後一刻重玩了一次賴以成名的諧趣功夫；《新警察故事》，則是對首集的一次重塑，但效果尷尬有形而無神。 OK，返番去第一集，成龍把動作技擊套用在警匪片上，讓連場動作統統在日常進行，而且物盡其用，日常生活可見的尋常物件，一旦落在成龍和成家班手上，都可成為兵器，從此港產動作片進入了一個新紀元，一種強調真實的、拳拳到肉的城市搏命技擊，取代了過去的諧趣功夫、又或只存在於古老時空的強者對決，密集肢體動作，成為現代生活的一種語言。 對於故事我們未必記得，但必定記得成龍駕駛私家車衝落斜坡沿途撞爆無數木屋、用遮勾實巴士捉賊，以及最後在尖東商場高層沿著燈飾滑落地庫等等——你可以話勁不合理，但以上不合理地搏命的行徑，卻曾幾何時成為港產動作片標記，嚇窒海外觀眾。我覺得最不合理的其實是：在一部現代警匪片裡，無論差佬賊仔都只愛拳腳交而好憎用槍。 ．奇蹟 1989 大哥再度出現。繼續冷靜。掙扎咗一陣——寫《奇蹟》還是《龍兄虎弟》？一直認為《龍兄虎弟》是成龍電影中完成度最高兼最有娛樂性的一部，上天下海獵奇尋寶飛車爆破兄弟情義，乜都有齊。 到最後，我還是選了《奇蹟》。如果大部分成龍電影的故事都流於直接簡單，《奇蹟》則是天真，一個誤當黑幫大佬的善良小子，為替一個賣玫瑰的窮女人圓謊——讓其天真女兒以為自己生於大富之家、門當戶對地嫁入上流家庭，繼而搞出一大堆事來(《奇蹟》故事改編自Frank Capra 1933年喜劇作品《Lady for a Day》，後來他本人在1961年重拍，改編成《Pocketful of Miracles》。原版的黑幫大佬買蘋果，《奇蹟》的就買玫瑰花)。 重點是，《奇蹟》把故事時空設置在戰前老香港，於是，便得投入極大量資源去雕琢那個老香港風貌，畫面上，所有布景都一絲不苟，甚至小至一隻茶杯都不是亂來的，是詳盡資料搜集和精緻美術設計的成果。 攝影——不像過去成龍電影的密集剪接，不論文戲武戲，都甚多採用長鏡頭，當中往往涉及極複雜的場面調度和動作設計(這一次的動作收斂了兇狠度，卻增加了一種接近舞蹈的躍動感)。串星——基本上找來了當年最具和甚具人氣的老中青演員來客串，串星陣容強到離譜。梅艷芳——即使1995年的《紅番區》也是由她來夥拍成龍，但《紅番區》的梅艷芳其實無戲可演(真正女主角是葉芳華)，唯獨《奇蹟》，她真的給予了那個善良歌女角色生命。 #嘉禾 #鄒文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