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屋處附近有間早午餐，由於這裡吃的選擇實在不多，從宿舍搬出來到這裡後，我幾乎天天去報到 平時總是一個綁著兩條辮子，很可愛的妹妹站在收銀機前結帳的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其實你跟她對談，可以發現到她跟一般人是不大一樣的 就雖然已是約莫十多歲年紀，但回應方式更像小學生，會回比較慢，很簡單的問題也總是要多想一下，用的詞彙也特別簡單，猜測應是特殊生 不過她有一點好到能讓客人們即使有些許不便，還是很喜歡她 那就是她真的很愛笑 每每推開門，走進店裡，都可以聽到她朝氣蓬勃地聲：「早安，今天要點什麼？」附帶個大大的燦笑 永遠都能讓你忽然覺得世界真美好，也忍不住微笑回應 還不只這樣而已，她工作也是非常認真仔細的 客人走了擦桌子就是一絲不苟地每一塊都一定會擦到、送餐點送到最後一定再三和客人確認沒有遺漏 如果是新來，她沒看過的客人，那第一件事情永遠是先告訴客人餐具、衛生紙跟醬料分別能去哪裡拿 可問題就出在，我們這裡畢竟是學區，附近學生來來去去每年都會換，所以在剛開學那幾週，她都會有段陣痛期，搞不清楚誰是誰 . 「哇，姐姐看妳今天都有記對耶，很棒喔」 . 我知道這對她而言不容易，所以看她有進步，就特意稱讚她 . 『嘿嘿』 . 她得意洋洋地笑了，然後拿出口袋珍藏的法寶給我看 原來她會把結帳後印出來有餐點細目的單子給留下來，並在背後做標記這是誰點的分門別類，等有空的時候就會拿出來背 . 『妳是環保姐姐』 . 她找出我的單子，指給我看 . 「為什麼我是環保姐姐？」看到這代號，我笑了 . 『妳每次外帶都不要餐具，給妳妳也會拿出來又放回去』 . 『而且，還有自己的吸管，好厲害！』 . 她說的是我曾跟朋友團購的不鏽鋼吸管，但汗顏地老實說：自從有次我從吸管裡清出一層垢後，早就放棄很少用了，她卻一直沒忘 然而再認真，也總是會有遇到奧客的時候 有次她在擦桌子時，可能是太早動作了，客人僅是起身還沒打算要離開 . 「妳什麼意思啊！？」 . 一位大媽直接出言，大聲斥喝 . 「現在是怎樣，嫌我點太少，還會趕客人就是了？」 . 她嚇傻了，手仍拿著抹布，呆呆看著大媽，動也不敢動 . 「點太少，我加點啦」 . 看不下去，我起身趕緊將她拉到背後，不過才想張口回擊時，老闆已經走過來了 . 『那妳去別間店加點吧！』 . 才語畢，老闆就重重把張鈔票大力放到桌上 . 『啊，我忘了，這附近沒有別間店』 . 『那真是不好意思，錢也不用妳找了啦，多的給妳去吃超商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 老闆是個身高至少180，虎背熊腰的大漢，大概惡人都怕更惡的，大媽沒再說什麼，錢也沒拿，悻悻然拿了包包就走了 這件事雖是圓滿落幕了，但我知道她是真的被嚇到了 老闆很暖，但畢竟是個直腦袋的男生，面對這種情況也僅能搔搔頭，實在也不會安慰 於是重責大任便落到了我頭上，有空的時候，我就會多跟她聊幾句，盡量稱讚她，試圖幫她恢復自信 也因此才知道，她以前在班上，同樣因為智能關係，老是跟不上班級團體活動，是被同學排擠過的，從此就很有陰影，是來這間店後才慢慢走出來，可這一次真的完全勾起她以前的回憶 我想了很久該怎麼辦，最後決定發揮專長，畫了一張她笑的樣子給她，上面寫著給可愛的__妹妹 . 「將將！」在我把畫拿出來遞給她時，她好開心喔，瞬間就有嶄露了好久不見的笑容 也是在那之後，我們變得特別要好 所以在我大三準備要去美國交換時，最後一天，我還特別撥空去找她，跟她說接下來一年我不在，她哭得好難過 . 「唉呦，姐姐會回來的啦，一年而已」 . 『一年很久..』她嘟著嘴不服 . 「不會啦，很快」 . 「那不然，妳不是喜歡雪嗎？姐姐去的地方會下雪喔，到時候畫有雪的畫給妳看」 . 『真的？』 . 「真的」 . 『那我也要去學畫畫，要畫好姊姊給妳看』 . 「好呀，那打勾勾囉」 . 她才又露出燦笑地伸出小指跟我勾了勾 然而，在我一年後回來時，她已經不在了，結帳的變成另個陌生的店員 問老闆，老闆跟我說約莫半年前，她被在桃園的爸爸接去那生活了 嗯，好吧 雖然有點失落，但至少現在的她是好的吧？ 那就行了 既都來了，便打算也進店內用餐 . 「我要一個鐵板麵加..」 . 『鐵板麵加檸檬雞吐司，鐵板麵是蘑菇醬，加半熟蛋，吐司要微微焦對嗎？』 . 明明不認識的店員，卻笑著對我說 . 『不用錢喔』 . 『還有這是妳的畫』 . 店員轉身跑去倉庫拿出了卷用塑膠袋妥善保護好的畫，小心翼翼地抽出來遞給我 . 『啊，我等好久了』 . 『妳不知道，她千叮嚀萬叮嚀了多久』 . 『妳看，她還把跟妳的合照傳給我，再三要我不可以忘記呢』 . 那張畫上頭用略歪斜的蠟筆字寫著：給跟我一樣可愛的環保姊姊 她記得 什麼都記得。 __ 樂擎文 更多文字收於《願你的深情，能被溫柔以待》，訂書、投稿，請見 @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