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煉傳說》第119章・鄺書瑤
　　
開學禮的會場上，目前仍然站著的，只剩下天狼幫的刑天，天草堂的天佑，以及一張陌生的臉孔。這人穿著一身白色的教士袍，一看便知道是屬於「七大」當中的共濟會。這是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留著一頭筆直的長髮，前髮長長的遮蓋著大半邊臉，只知道臉好小，嘴巴也很小⋯⋯她雙手垂在身前，目光直視著地面，好像很害羞的樣子。
　　
天佑和刑天都對這名女子全無印象。天佑幾乎肯定，在第五測試時，他肯定沒有跟這女生對戰過⋯⋯
　　
正在地上坐著喘息的葉群道：「她是鄺書瑤，我們在第四測試時一起吃過甜點，不過她在第五測試時很低調⋯⋯」
　　
連志玲盯著身旁的白髮女子道：「這就是你們共濟會今年的秘密武器嗎？」
　　
那白髮女子笑道：「不止你們天草堂，我們共濟會也很想要出風頭啊！老是給玄重派和一劍堂站穩前二名，我心裏也不爽。」
　　
即使是黎強，藍雪琪等人，也沒想過竟然會跑出鄺書瑤這麼一號人物，要是她在入學試時是扮豬吃老虎，那麼她真的是扮得很徹底，騙倒了全場所有的人，甚至連溫蒂和艾拉，都看不出她的潛力。
　　
第六輪的凝煉！
　　
鄺書瑤開始站立不穩了。從她那極之白晢的俏臉中，看不出她的臉色是否已變蒼白，但那櫻桃嘴唇的顏色，卻是沒那麼紅潤了。
　　
刑天也差不多到了極限，表情看起來是萎靡得很，只是他依然執著地堅持，滿佈紅筋的雙目死死盯著地上。
　　
在他腳前，一名褐色皮膚的卷髮女孩，側躺在地上，正在風情萬種地盯著他看。這女孩就披著一塊狼皮，只是能夠勉強遮掩著敏感部位，誘惑的曲線盡現眼前。
　　
看來這位女生，就是刑天選擇天狼幫而放棄天龍幫的主要原因。
　　
「刑天副幫主，你要加油！」那女生嬌聲嬌氣地鼓勵著刑天。刑天幾乎噴出鼻血，一雙疲憊的眼睛頓時透出精光，「我要堅挺！身為男子漢，說甚麼也不可以萎下來！」
　　
第七輪的凝煉！
　　
鄺書瑤也是肩負著共濟會上下的期望的，她瘦小的身軀雖然看來似是隨時都會倒下，可是卻憑著一份堅持撐了下來。「為了大家，瑤瑤會努力的！」
　　
刑天和天佑也都堅持住了。
　　
只是刑天看來已到了真正的極限，他被腳下那狼女給擠乾了！他朝天佑露出了求饒的眼神，那眼神就是在說：兄弟，好歹把這風頭給哥讓一下，難得我也總算有美女垂青了。
　　
天佑回敬了一個眼神，意思是：你這個重色輕友的混蛋，難道為了做就你的堅挺，就要我萎於人前嗎？
　　
刑天眼神變換著，意思是：大哥，你這樣還不夠堅挺啊，人家黎強早敗給你了，現在全場就只剩下你和我倆爺們了，你就做做好心，當第二堅挺的吧？
　　
天佑還是不肯。
　　
刑天最後用眼神道：要是這次你肯成全我，我以後給天佑哥你做牛做馬⋯⋯一次這麼多！
　　
天佑想了一下，其實他在這次洗禮也堅持得夠久的了，玄重派和一劍堂都早已敗陣了，他代表天草堂拿下的威勢也已經差不多了。天佑看了一眼台上的連志玲。連志玲心思何其慎密，多少猜到了天佑和刑天剛才在爭持著甚麼，他也認為天佑這一次並沒必要拿到第一名，也就乾咳了一聲，示意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天佑這才施施然地坐在地上，放棄接受第七次的凝煉。誰都看得出來他還有餘力呢。
　　
在第八輪的凝煉時，刑天還是倒下來了。
　　
結果，新生入學洗禮的第一名，是共濟會的鄺書瑤！拿下這第一名，除了令所屬共濟會和她本人的威望提升外，她還得到了一份意外的重要獎品：一塊「煉玉符」。
　　
這「煉玉符」的意義是，代表華夏分校出戰「帝京狀元王」的一個保送名額。由於競爭激烈，而名額太少，為了公平起見，這出戰名額將作為勝利獎勵的方式，分配到整個學季的一些重要活動或比賽裏，讓所有人公平爭奪。
　　
這出戰名額，是各校內組織「走出去」的重要途徑，故此每一年都是爭至頭崩額裂的。這一次的入學洗禮，校方並沒有明確說明勝者可以得到「煉玉符」，故此玄重派和一劍堂等沒有盡全力去爭，事後想來，都覺得有點失算⋯⋯
　　
倒是共濟會是次志在必得的樣子，甚至不惜揭開隱藏多時的底牌，也要拿到第一名，令人不禁懷疑他們是否事先收到了內幕消息，知道這次入學洗禮將會有「神秘獎品」。
　　
入學洗禮正式完結，眾人漸漸散去。
　　
天佑有點不好意思地跟連志玲道：「要是我肯堅持下去就好了。真後悔啊！我竟然為了那個重色輕友的混蛋，而錯過了拿下煉玉符的大好機會，我待會就去打他出氣！」
　　
連志玲也不禁有點扼腕。這事兒她也有責任，她也沒料到拿第一名會得到煉玉符，所以才首肯讓天佑放棄的。
　　
那白髮女子讚賞地摸了摸鄺書瑤的頭，還不忘轉過頭來跟連志玲笑道：「志玲，真可惜呢。」
　　
連志玲恨不得把這白髮女子一口吃掉。她對天佑道：「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今個學季才剛剛開始，拿到煉玉符的機會多著呢。」
　　
「對，雖然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天草堂去年不就是因為連一個煉玉符都拿不到了，所以才被踢出「七大」的嗎？」
　　
連志玲忍不住爆發了。「白髮妖女！跟我連志玲決一勝負！我們不死不休！」
　　
那白髮女子道：「大家都是本部的核心成員，不是嚴禁自相殘殺的嗎？更何況我們帝京的敵人還不夠多嗎？你還是把多餘的力氣，省下來用在跨學校大戰上吧。」說罷這女子呵呵大笑地高速飛走了，而連志玲則緊追不捨。
　　
天佑心想，這兩個女的，表面上像是仇敵，但旁人看來總覺得她們的感情其實挺好的。
　　
入學洗禮已完結，接下來到明天早上為止是自由活動時間。
　　
不過各人都被之前的洗禮弄至筋疲力盡，這疲憊感甚至是透入了骨髓之中似的，讓人連邁開步伐走兩步，都覺得甚是艱難。是以天佑他們也無意再集體聚餐，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狀況最慘的要數刑天，他最後是由天佑背回宿舍去的。
　　
天佑其實並沒有那麼疲倦，或許是他在適時退出了洗禮，潛力還沒有被擠乾擠盡吧。他看了看腕錶，才晚上八點，這麼早也實在是睡不著覺，便獨個兒在宿舍附近蹓躂。
　　
「還是回天草堂看看吧。」
　　
逛了一會，也實在是無所事事，天佑便決定回天草堂看看，就是認識一下學長學姊們也是好的。來到天草堂總部的門前，有一把甜美的聲音叫住了他。
　　
「天佑同學？」
　　
天佑轉過頭來，看到叫住他的，是一名外貌極之清純的短髮少女，而且這少女看著極之眼熟，天佑肯定不久前曾見過她。
　　
「蕾安！」
　　
「天佑同學竟然記得我？」蕾安感到受寵若驚。
　　
天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是當然了！因為你就是當天利用「心門之鑰」，打開我的心的那個女孩子啊。」
　　
其實這不過是第二測試「上人道」開始前的一個必要程序，但在天佑說來卻是充滿了曖昧，聽得蕾安俏臉一紅。
　　
「我就知道以天佑同學的潛力，是一定可以通過入學測試的！」蕾安喜孜孜地道，「不過我真的很高興，天佑同學竟然也加入了天草堂！其實剛才詠琪學姐帶著你們進來時，我就已經看到你了！不過沒機會跟你打招呼。」
　　
「嗯，我也沒想過蕾安也是天草堂的人，以後我們就是好伙伴了！」
　　
蕾安苦笑道：「我資質那麼平庸，哪有資格當天佑同學的伙伴呢⋯⋯最多就只有一年時間而已⋯⋯」
　　
天佑見蕾安欲言又止，心想她大概有很多心事，便道：「蕾安，我現在正無所事事呢，可以帶我到處逛逛嗎？找個地步喝杯飲料甚麼的，你知道甚麼好地方嗎？」
　　

　　

荔枝春

[一] 江陽城的天空是一片純淨的藍。傾醉從里屋走出來，麻利

地將新鮮的，還沾有晶瑩露珠的荔枝封存在了一個樸素的瓦罐

內。似乎年代已久遠，瓦罐盈滿了清新的酒香，周遭的空氣都

醉了，凝滯住了少女美好的模樣。瓦罐表面被時光塗抹的斑

駁，卻因少女年復一年悉心的清理而顯得清澄透亮，清晰地映

出了酒館門口身材頎長的白衣少年。“公子早上好，需要什麼

嗎？”傾醉掀開墨藍印花的布簾，清脆動聽的聲音隨風傳入了少

年耳中。少年愣了愣，大概沒想到打理酒館的竟是這樣一位年

輕貌美的姑娘，他壓低嗓音，輕聲道：“打擾了。你們這裡，什

麼酒比較好呢？” 傾醉看著少年在自己目光的注視下，一點一

點紅了臉，不覺暗自好笑：“呵呵，公子無須多禮，我們江陽城

的人是最熱情好客，沒有什麼禮節拘束的。咱們酒館最負盛名

的便是'荔枝春'了，呃……公子需要么？” 少年見傾醉這般大

方，也不好意思再羞澀了：“叫我白公子便好，這樣吧，先來一

壺嚐嚐。” 傾醉狡黠一笑，繼而向里屋喊道：“阿媽，給2號桌

客人小白來壺荔枝春。” “撲通”一聲，是小白從椅子上摔落的聲

音…

[二] 這條老酒街提供了衣食住行一條龍服務，李白所住的客棧

與傾醉所在的酒館正好門對門。李白嗜酒，沒早都要去酒館小

酌一壺荔枝春。一來二去，與傾醉也算熟識了。於是李白逐漸

了解，這個看上去活潑伶俐的少女，實則生活艱辛，家裡的父

親被朝廷徵去後再沒了下落，獨留母女二人辛苦經營著這個酒

館，勉強補給。如今，在傾醉的努力下，酒館獨特的“荔枝

春”已小有名氣，她們家的生活好了起來。說實話，李白雖嗜

酒，酒量卻不是很好，於是傾醉從他口中探出，眼前的清俊少

年，墨發飛揚，白衣翩躚，越是有著遠大抱負，他想遊歷大好

河山，留下不朽詩篇，繼而進京做官，名垂青史！傾醉看著李

白意氣風發的模樣，不覺心微微一動。

[三] 可能那夜月光太過明媚，也可能酒太過醇香清冽，李白醉

了。他對著傾醉傻笑，說了好多好多。他說，初到江陽城，還

沒來得及感傷寂寞，她便笑著出現了。他說，其實他並不害

羞，只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時，一眼認定。他說，他並不喜愛

酒，只是獨貪戀荔枝春暗藏的她的味道。他還說，他要離開

了，男兒心在別國，情長暫且淺擱。傾醉笑著說，你醉了。笑

著笑著，卻怔怔流出淚來。她附在依然昏睡的李白耳邊，輕聲

道：“小白，我等你。” 李白在酣夢中翻了個身。

[四] 李白臨走前，和傾醉一起，在醉翁洞中埋下了一個酒壇。

酒壇是今年最後的荔枝，也是傾醉偷留下的最好的品種。酒這

種東西，年歲越長，就越是透骨生香。傾醉打趣道，要是李白

回來的太遲，好歹也有美酒作伴。李白則寵溺地笑笑，眼神堅

定：“不會讓你久等。一年之後，我必差人來迎娶你。八抬的大

轎哦！” 傾醉也笑：“就怕我等到年華易逝，你還不來呢！” 李

白大笑，揚手揮劍蔑天，縱馬而去。白衣與墨發翩飛，漸漸融

成漸行漸遠的黑點。二人都不會想到，多年之後，一語成讖

[五] 下面的故事，大家也應有所耳聞。李白初到長安，便覺驚

嘆。衣香鬢影，紙醉金迷，長安的風中都有一股糜爛奢華的味

道。所幸，李白並未像其他文人墨客一樣，終生不得賞識。很

快，他就憑著才氣與傲氣，得到了當今聖上的青睞。然後，李

白就遇見了楊玉環。才子佳人，那段風流佳話，至今還被各大

電視劇爭相篡改、翻拍。貴妃的姿容妍麗，嫵媚無雙，映入李

白眸中，深深淺淺，覆蓋住了另一個美麗的少女模樣。是的，

就這樣輕易的，李白忘了傾醉。也許不是真的忘記，可是潛意

識裡自覺對不住她，於是刻意將她的溫柔埋葬。而故事的另一

邊，有如花少女痴痴候在江邊，眺望著長安。

[六] 貴妃喜好荔枝，聖上為博美人一笑，四處徵集上好荔枝，

無心之至，李白突然就想到了江陽城的荔枝春酒。有模糊身影

自他心中閃過，須臾之後又生生湮滅。李白名聲之大，漸漸傳

向四方，也包括苦苦候了他三年的傾醉。最好的少女時光毫無

保留地獻給了李白，換得的卻是他在長安的花前月下。聽聞李

白徵集荔枝春酒，傾醉含淚挖出三年前埋下的，如今已是四溢

的酒壇，寄往長安。隨後，傾醉允了母親提出的婚事。儘管，

她不曾見過對方的模樣。


[七] 貴妃壽宴，歌舞昇平。荔枝春酒清香盈盈，輕柔地裹住每

個人的心。令人驚訝的是，正蒙聖寵的李白，輕的一口酒後，

突然潸然淚下，熟悉的味道撲面襲來，塵封三年的記憶如水，

鋪天蓋地，堵住了他倉皇而逃的腳步。而此時，江陽城之中，

她嫁衣如火灼傷了天涯，血紅綢布之下，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

滑落。

[八] 壽宴之後，李白策馬趕回了江陽城，得到的，卻是她嫁為

人婦的消息。已經蒼老的傾醉母親開門見到是他，嘆了口氣。

她告訴李白，傾醉等了他三年，錯過了少女的青春年華。如今

嫁的那人，自沒有李白的相貌與才氣，人品卻是極好的，且對

傾醉百般疼愛。她現在生活也很幸福。年邁的婦人看著踉蹌而

出的李白，再次嘆了口氣。這就是所謂的有緣無分麼？

[九] 李白敲開記憶中滲著酒香的木門。門外，他身材挺拔如臨

風玉樹，門內，她嬌小玲瓏若傾世桃花。一如他們第一次相

見。只是，她的髮髻已高高束起，換做婦人樣式。似是感到意

外，她怔了怔，又很快回過神來：“小……李公子早上好，需要

什麼嗎？” 按照三年前的那樣，李白一字一句背誦下去：“打擾

了。你們這裡，什麼酒比較好呢？” 傾醉笑了笑，卻並未繼續

回答下去。她起身拿了一壺荔枝春放在2號桌上，起身帶上了

門。好狠心的丫頭，她難道不知道，獨飲傷身麼？李白茫然地

想。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抓起那一壺荔枝春，猛烈地灌下去。木

門之外，傾醉抿緊雙唇，無聲地抽泣。慢慢地，癱倒在地。畢

竟，等了三年啊。什麼都太晚了。如今這樣，就很好。她不責

怪他的負心，因為她自己，也沒守住這個稚嫩的諾言。他醉倒

在梨花風涼的夜晚。

[十] 自那以後，李白嗜酒成性，終因酒後失足掉落水中而死。

死後身體順流而上，是為了到達江陽城那溢滿酒香的地方麼?無

人的船在水面上輕輕晃蕩，船頭的荔枝春也隨之傾灑在江面

上。一滴，兩滴。像極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