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寶哥的班導傳line提醒本週期中考範圍。我順便問老師，需要買數學或國語評量或測驗卷回家寫嗎？

寶哥沒上安親班，也沒寫過自修評量測驗卷，一年級這樣好像沒問題，不確定現在二年級有沒有需要？

老師秒回：「不用買，不要寫，複習圈詞生字字音字形課文句型造句，國數課本習作複習一下，玩，哈哈。他用六成功力就98分，沒必要盡全力得滿分，划不來。平常心，繼續玩。」

當下我內心受到不小衝擊。「沒必要盡全力得滿分，划不來」是什麼概念？

我們這一代台灣家長從小受的教育，就是把已經會的習題，換個數字變個句型反覆練習無數遍，直到閉著眼睛都能熟練作答。

當年考了九十幾分，嚴格的老師會少一分打一下，寬容的老師會請我們精益求精，下回別再粗心，這輩子從沒聽過「#沒必要盡全力得滿分」這種顛覆升學體制本質的話。

雖然社會經驗早告訴我世上不是唯有讀書高，但每當幫寶哥的小考考卷簽名，我常下意識皺眉問他：「這兩題你明明就會，怎麼會寫錯？粗心被扣分好可惜啊。」

收到一張98分的考卷，我只忙著找出錯了哪2%，沒空欣賞他答對的98%；沒想過考前一週犧牲休閒玩樂時間，讓孩子坐在書桌前反覆作答幾乎都會的習題，只為提升考試良率，對他的人生有什麼意義？

謝謝老師一語驚醒夢中人，於是我們就乖乖聽話，考前繼續爬山、運動、看閒書。

或許在台灣只有鄉下小學的低年級才能享受這麼愜意的好光景，但有花堪折直須折，趁還能玩就痛快玩吧！

#照片是週末帶寶哥梅弟去石門水庫踏青

【找麻煩血案】

昨天中午，寶哥的班導傳了一張血案現場直擊照過來。

Line縮圖中我兒的脖子、雙手一片血淋淋，我差點暈過去。

點開圖看仔細，原來是紅色顏料啊，是想嚇死誰。這才讀到老師下一句圖說：「畫畫課，一直玩彩色筆，還畫自己滿身。」

「天啊，連脖子都能畫滿是怎麼回事？」

上禮拜在臉書看到某位媽媽分享兒子把雞雞用彩色筆塗成綠色的慘劇，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我到底有什麼資格笑別人？

「斷頭.....流血.....」老師轉述寶哥的解釋。

「老師有教訓過他了嗎？」深呼吸。我比生產陣痛時更認真深呼吸。

「我只說，糟糕，爸爸媽媽會很生氣，怎麼辦......他就一直安份到現在，都不敢再多說一個字。」老師知道寶哥的爸爸有潔癖，語氣也有點剉，特地傳照片來想必是為了打預防針。

我腦中百轉千迴，播放起無數情境和解法的跑馬燈：

是在家要守規矩保持乾淨，壓抑過度，終於在學校爆發了嗎？

小小年紀這麼嗜血，是內心深處有不可告人的創傷嗎？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開始自殘，該帶去看兒童身心科醫生嗎？

「今天童詩小組創作，太擠，紙張大家輪流畫的關係吧。情有可原，真抱歉。」老師又傳來黑板上一張圖文並茂的童詩作品。

詩題是「找麻煩」，小組中每個同學都要負責在紙上寫一句並配上插圖，照樣造句的句型我猜是「A為B找麻煩，結果發生什麼事」。

（至於為什麼不是更通順的「A找B的麻煩」，我也忘了問老師）

寶哥負責創作的壓軸句是「雷公為我找麻煩，我嚇得躲進棉被裡」。畫紙上方有烏雲和閃電，左下角畫著躲在藍色棉被裡的小人兒。

「好可愛的詩。寶哥經常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可愛歸可愛，有時會很想搖醒他。」我對老師說。

「#跟著進去他的世界比較幸福。」老師意味深長地回答。

我閉上眼睛，試圖走進小一男童的神祕小宇宙。想像他在黑板前排隊，等著同學又寫又畫，百般無聊之餘玩起手邊的彩色筆，拿起他最愛的紅色塗手，接著又想到如果畫在脖子上就像是頭流血斷掉了，好嚇人又好好玩啊......

正好大白上完中文課回家吃午餐，看完照片也大驚失色。我們約好要沉住氣，等哥哥放學問清楚原因，以同理代替責罵。

下午寶哥上完課後班回家，一進門就下意識用雙手護住脖子，我蹲下與他保持視線同高，盡可能用冷靜溫和的語氣說：「沒關係不用藏啦，老師已經把照片傳給媽媽看過了。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用彩色筆畫身體嗎？」

「紅紅的很像脖子流血，我想變成被 Dracula 咬的人啊！」他放下護頸的雙手，露出傻呼呼的燦笑。Dracula（吸血鬼德古拉）是他前一陣子最愛聽的英文故事。

那個熟悉的笑容，忽然讓我想起國小時迷戀怪力亂神，把零用錢通通捧去書展買鬼故事和《神秘世界》的自己。（《神秘世界》是一本比磚頭還厚的世界蒐奇百科，我又愛又怕藏在衣櫃裡）

「傻瓜，你忘了吸血鬼咬過的人脖子上只會有小小兩個洞和一點點血絲，才不會流這麼多血！」前任吸血鬼迷媽媽指正。

「對吼，我忘了。」

「那下次可以不要拿彩色筆畫身體或衣服嗎？爸爸洗得很辛苦耶。」大白難得沒發飆，無可奈何嘆口氣。

寶哥鄭重承諾：「對不起，下次我不會再亂畫了。」

五分鐘後，當我奮力搓洗兒子滿身的彩色筆痕，又聽到肇事者歡天喜地宣布：「哇嗚，馬麻妳看好多紅色泡泡！連雞雞都變成紅色了哈哈哈哈！」

#正向教養談何容易
#紅色雞雞的世界我進不去

（想把血案照片放上來讓大家感受我當下的震撼，但哥哥穿學校體育服要馬賽克太麻煩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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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哥洗完澡後我問他，這樣全身畫得紅紅的，不怕被同學笑嗎？

他嘻皮笑臉：「不會啊。」

我繼續追問：「這樣你喜歡的女同學小玲會覺得你很幼稚吧？」

他一派輕鬆：「沒關係，小玲今天請假！」

#跪求小玲沒事不要隨便請假好嗎

鴻雁南歸.
　　溫宜出了醫院大門，外頭的冷空氣瞬間撲面包圍而來，她腦子剎那間一涼，覺得呼吸都冰涼清新了不少。
　　對上剛剛莫謹懷的悲傷無辜和朱紫君的故作大方，她居然沒有多少傷心苦澀，慘遭背叛與羞辱的感覺，反而覺得……有點煩呢。
　　溫宜不知不覺笑了起來，像是有某種沉重陰鬱壓抑在胸口久久的東西突然間消散了大半。
　　原來，她真的已經不那麼恨，當然也不再那樣愛了。
　　她已經真正放過了自己。
　　「原來，妳就是那個溫宜。」一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溫宜回過頭來，嘴角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又想嘆氣了。
　　這是怎麼回事？今天怎麼每個人都很愛突然冒出來叫她？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麼毛病？
　　她有些戒備地看著他。「有事嗎？」
　　溫宜，XX大學畢業，婚姻狀態：已離，前夫是XX總醫院外科副主任……陳定前段時間隨意掃過一眼關於她個人背景的調查資料，在這時全對上了。
　　「上次，就是妳掛我電話。」他意味深長地慢吞吞道。
　　她眼神茫然了一霎，隨即腦中靈光乍現……噢。
　　那天原來不是詐騙電話，那她還真『幸運』。
　　「喔。」她點點頭。
　　陳定一時被她坦蕩蕩的模樣嗆住了，濃眉不由高高揚起，似嘲諷似調笑。「哦，所以妳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道歉，害怕，抑或是嬌嗔著試圖混賴過去……
　　身經百戰看遍群花的陳定，把以上所有可能的反應都想過了，就唯獨沒料到她的回答卻是──
　　她低頭想了想，然後很淡定地抬頭。「嗯，對不起，我不應該懷疑你不是陳定──」
　　他眸底掠過一絲滿意。
　　「──不過反正你也不相信我是陳菊，這樣剛好打平了。」
　　「……」這個溫小姐是對他有什麼意見？
　　然而陳定不但沒有被激怒，銳利深邃的眼睛還在一霎間柔和成了淡淡愉悅的漣漪。「溫宜小姐，妳挺帶種的。」
　　「謝謝，您客氣了，陳先生再見。」她笑笑，而後對他一點頭就走向電動機車。
　　──就這樣？
　　陳定有些不習慣，儘管他頗厭惡人人都說他是行走的費洛蒙，就算純粹只是站在那裡呼吸都能輕易誘惑得女人神魂顛倒，但幾次三番下來，這個溫宜卻一再令他深深質疑起自己的人格魅力是不是衰退了？
　　他看得出來她不是欲拒還迎以退為進，她是真的對他完全不感興趣，甚至隱約有一些疏離和閃避……
　　陳定下意識地兩三個大步追上去，伸大手牢牢抓住了她電動機車的龍頭，「我不喜歡別人稱呼我陳先生。」
　　『陳先生』這三個字對他而言，俗氣平凡面目模糊得像是小學生作文或造句上頭會出現的『小明』、『小華』同等意思。
　　他寧願被叫定先生，定哥，阿定……
　　等等，她要去哪？他話還沒說完！
　　她戴上安全帽，隔著帽沿有些無奈地仰望著明明一身王霸之氣，此刻動作卻幼稚得叫人無言的陳定。
　　「定先生。」於是她妥協從善如流地喚了聲。「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嗎？」
　　他一頓，漂亮粗獷的下巴往上昂了昂。「妳店裡的山藥糕，不管是南瓜餡還是棗泥餡的，我都要了。」
　　溫宜臉色微微古怪了一下，她在想……
　　面前這男人，跟她那日在『女人誌』大樓驚鴻一瞥的那個冷淡驕傲盛燄集團總裁，確定是同一個人？
　　她真的越來越看不懂這個社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