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生長的地方有許多水。 這個地方又叫千塘之鄉，聽說在很久以前是有一條溪穩定地灌溉這片台地的，但在很久的不久以前，因為地形上的變化，這條溪的上游發生河川襲奪，當地缺乏有效的灌溉水源，因此我們的祖先在來到此地之後，興建數量極大的埤塘來提供灌溉所需的水源，成了我們這些人的根基之ㄧ。之後這個地方慢慢地都市化，這些池塘還是在那裡，成了我們以前時常玩耍，或喝酒或抽菸的地點。 我對這些水應該從很小的時候就有很深的印象。小時候的家附近有一座很大的排水溝，在非雨季時，那裡會成為我們嬉戲打鬧的場所。雖然從現在的角度來說，這樣做怎麼看都是一個危險的行為，但人總是越活越膽小，這些小時候驚險的記憶也是我難得可以說嘴自己是一個有膽量的人的籌碼了。 有水的地方通常離山不遠了。石門水庫曾經是東南亞最大的水利設施之一，這裡匯聚了大漢溪的水，桃園在有了石門水庫之後也終於擺脫看天吃飯的命運。 大概是小學中年級的時候，我家還蠻常去石門水庫的。在某些颱風天或是下暴雨的日子，很多人會特地跑到石門水庫看他洩洪時的壯闊。我不是我家真正的孩子，養父母難免會顧慮許多，因此我從來沒有親自看過那樣的景象，不過我們倒是很常爬石門山。 他們會選一個晴朗的星期六，在前一天就提早趕我們上床睡覺，當天早上把一切都準備好之後，驅車帶我們前往。小時候精力充沛，我跟表哥跑在離一行人前方十公尺的地方，熱了就把上衣脫了，也不懂欣賞附近風景，只知道這樣難得的全家庭出遊，是適合盡情揮霍汗水跟熱情的。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座山有什麼優點值得一去再去的，畢竟那就只是一個海拔不到一千公尺的地方，連一個國小生都能不費很多勁地走完全程，我沒有問，只是每次都接受這樣的行程。 考上北大的那個暑假，我沒事就會騎車到三峽看看新學校的樣子，順便在新的租屋處虛度幾個小時只有我一個人的時間，也許因為喜歡騎車，我常常騎台三乙上去。要騎到台三乙，有一條路是經過石門水庫過去的。我常常起個大早，趁著石門水庫入口還沒收費之前上去，然後沿著一條蜿蜒的路上山，就能看見廣闊的水體在車旁吸引我的目光。我總是停在路邊一個不算太難看到水庫的位置，時間尚早，早到太陽的光其實也還沒籠罩整個山頭，只見山的另一方水庫的盡頭從上往下由黑漸亮的黑幕，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像是看不到影格的幻燈片不知不覺就變成一片白裡透藍的天空。此時水庫中央會出現天空的倒影，像是三明治一樣，湖為內餡，而上下包夾的天為外層的吐司。而我站在路邊女兒牆高度的石擋旁看著這一切，只覺得自己對這片土地的了解實在太過貧脊。 這段時間通常會有自行車騎士從旁經過，或是攝影愛好者開車到這個位置架著腳架拍攝那片共同被渲染在我們眼簾的風景。他們跟我有不同的目的，不同的心情，不同的來歷，卻都被這座湖的美景滋養，也被這相同的氣氛染上活力。 但我不是特別喜歡自己生長的地方，這是我難得會跟別人分享的家鄉風景的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