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有次鄰居辦婚禮,是流水席那種
席間,都會有喜糖送,新郎據說事業有成,發的尤其高級,很多進口糖果那時連看都沒看過
偏偏我媽跟我都是嗜糖如命的人,吃了一顆後驚為天人,覺得:哇,這也太好吃了吧!? 結果她竟慫恿我再偷偷去多拿幾顆
我本來就想再吃,只是也不太好意思給人家吃太多,現在眼看媽媽都屬意...
小時候有次鄰居辦婚禮,是流水席那種
席間,都會有喜糖送,新郎據說事業有成,發的尤其高級,很多進口糖果那時連看都沒看過
偏偏我媽跟我都是嗜糖如命的人,吃了一顆後驚為天人,覺得:哇,這也太好吃了吧!? 結果她竟慫恿我再偷偷去多拿幾顆
我本來就想再吃,只是也不太好意思給人家吃太多,現在眼看媽媽都屬意了,當然樂得開心,趕緊躡手躡腳地繞到籃子旁,要再多拿幾顆
沒想到就在我抓起了一大把,正要往口袋裡塞時,恰巧跟剛出去抽完菸回來的新郎爸爸撞個正著
於是就形成了新郎爸愣愣看著被活逮正著,正要把糖果往口袋塞的我,我手上都還抓著一把糖果,也呆呆看著他的奇異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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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猴囝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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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分明就是正站在一旁的媽媽突然大聲對我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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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給我把糖果全部放回去!拿一顆就好了,拿這麼多幹嘛!?夭壽喔,其他人沒吃到怎麼辦?看我回家怎麼好好修理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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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爸這才反應過來,連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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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孩愛吃糖嘛,正常正常,麥阿捏麥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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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這籃都給她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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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就是這樣個靠北的人,比起媽媽,更像調皮的姐姐,什麼都愛狡辯
她做餐飲的,每天都忙到挺晚,回到家的樂趣就是躺沙發上看電視,可也沒在看,基本都是一下就睡著
有次她剛剛才碎碎念我浴室燈沒關浪費電,結果自己又在電視機前睡死,我想終於可以反擊了
.
「都睡著了還看電視,浪費電欸妳!」我大聲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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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什麼什麼!?』她整個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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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我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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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有,妳眼睛都閉著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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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在用耳朵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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損是這樣損她,但其實心裡也知道她特別不容易,我的爸爸平時看起來一副正常樣,可只要一喝酒就會對她家暴
有很長一陣子,我都很恨父親,甚至國中時想過反正還沒滿14歲,自己趁動手了結他也不會有什麼事
這件事被她知道後,都已經撐了數十年的她,沒有多久就離婚了
.
「再怎麼樣,不能讓妳承擔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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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是這樣把話說得瀟灑,可我知道她選擇報警,選擇把爸爸逼走後,每天晚上都會偷哭
還是有愛吧
這件事我也是長大才模模糊糊地懂,現實人生難就難在不像電影戲劇,可以有個絕對的好與壞,好人壞人一目了然
我的爸爸是會家暴,但他也同樣有盡責的一面,數十年的婚姻,取捨又豈是這麼容易
何況這就等於經濟上,她得自立撐起我跟她自己了。
18歲後,我就獨自到台北求學,留她一人在苗栗繼續生活
去年我大學畢業,趁工作前空檔,我回家去陪她住幾周
我才發現,原本的家已經沒了,她覺得我不在了,她一人不用這麼大的房子,就換了一個更小更偏僻的租
.
「現在年輕人辛苦,我反正沒什麼需要,多少省點給妳未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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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自己受過傷,她特別在意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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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這樣看不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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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戀被抓到時,曾和她談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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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妳的時候,一個個都嘛鬼話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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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男生好不好,要看的是吵架時,他對妳的態度是什麼、生氣時,他願不願意為妳退讓一步」
.
「最重要的是,出代誌的時候,他是怎麼去解決的,這些才能看到一個人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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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聽都聽不進,還大聲回嗆:
.
「妳自己都失敗憑什麼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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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找得男生很好嗎?」
.
她愣了一下,沒有回話
最後也僅用力地抿了抿脣,低下了頭,神情落寞地轉身離去
那是第一次我們兩個拌嘴,她連一句話都沒反擊
即使早在腦海中重播這段回憶無數次了,現在回想起來,仍是好想抽自己兩巴掌
當時那句話,真的,刺透她的心了吧
可能,成長注定地就是如此,就算別人說得再多,也是半點縮不短自己得去走的路
結果自己還是直至狠狠跌倒了幾次,才明白了那幾句話的重量。
我記得,去年在我準備上台北去工作的最後一晚,我跟她同擠在一張小小的床上
夜深時,我忽然感到她好似被嚇到,像被電到那樣抽搐了一下
.
「媽、媽,做噩夢了?」我小小聲搖醒她
.
『嗯..』
.
『剛剛沒抱到妳,以為妳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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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整夜我都沒睡,我將媽媽的手拉著,環抱起我,掉淚了一整晚。
昨天,我提早回家去陪媽媽過母親節,工作關係我今天就要回來
我覺得啊,工作前後真的不太一樣了,可能離了學校,多擔了份現實的重擔,知道生存下去多不容易吧
我一個人尚且如此,何況那時只有五專學歷,又要扛起兩人份重擔的她呢
今年年初,我用年終買了個平板送她,她樂翻了,不斷纏著我要我教她怎麼用
.
「對不起啦,媽又忘了」我才到家,她就拿著平板來找我問一個app怎麼用
.
「妳再教我一次好嗎?再一次,就再一次就好,我就會記起來了」
.
也講不出個原因,我努力克制住情緒教她完後,藉故走到陽台大哭了一場
昨晚回台北的高鐵上,我靠著座椅累得睡著了
夢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
那時候,她每天都會騎著破舊的三冠王機車來接我,座椅都是裂的
我半坐半站在機車踏板上,她邊騎,我邊跟她聊著學校的事情
夕陽緩緩靠近遠處山丘,晚霞將雲彩染成金燦燦的一片,涼爽的晚風將早上的悶熱吹得無影無蹤
我看著髮色仍是黑,臉上飛揚著笑的她,大聲喊著我晚上想吃什麼
.
「好啊,可以,媽媽做給妳吃」
.
她寵溺的隔著安全帽,摸了摸我的頭
再睜眼,卻已二十三歲
竟恍若隔世
我的媽媽,是不是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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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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