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說給你聽的話我說給全世界聽。重看日劇《對不起青春》,錦戶亮飾演滿懷愧疚的男校老師,帶領母校和鄰近的、又愛又恨的女子高中合併。最喜歡的橋段是每一集都有個人call in進地方電台,就著電話把糾結的心事慢慢說出,白天來不及脫口的、過去沒能夠面對的,最後總歸一句,對不起。
電台節目的名稱正好叫作...
不敢說給你聽的話我說給全世界聽。重看日劇《對不起青春》,錦戶亮飾演滿懷愧疚的男校老師,帶領母校和鄰近的、又愛又恨的女子高中合併。最喜歡的橋段是每一集都有個人call in進地方電台,就著電話把糾結的心事慢慢說出,白天來不及脫口的、過去沒能夠面對的,最後總歸一句,對不起。
電台節目的名稱正好叫作「ごめんね、青春」 ,主持人正好是男校的校長。
校長一直都不願意讓大家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副業,或許是因為兼職是禁止的,也或者,若是自己身分揭穿了,恐怕身邊許多的聽眾也要流失了吧。畢竟廣播的世界,主持人、call in者、聽眾三者之間的平衡不容輕易破壞,之所以願意說,是因為知道有人在聽;而之所以能夠說,是因為沒有人認識自己。聲音成為全部的、唯一的秘密,慎重地上傳到共享的雲端,約定好不能外借、不能下載,只有每天固定的時間能夠一起收聽。這種互動關係好迷人。
還有許多作品也巧妙捕捉了廣播這樣聽聲不見人的特性,安排了浪漫到難以想像的場景。電影《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中,電台DJ陳末請所有聽眾幫忙閃雙黃燈,好讓曾幫助他走出事業低潮的實習生么雞知道,他正在找她。起初毫無動靜,陳末落寞地摘下耳機,走出錄音室,卻發現整個重慶城慢慢地,整片燈海都在閃爍。
這一幕大概是來自二十年前的經典日本愛情片《七月七日晴》──人氣女星望月在七夕生日這天上廣播節目脫稿演出,訴說自己多麼想見到「那個人」,那個她所愛的平凡上班族健太。兩人曾約定這一天一起仰望滿天星斗,於是,望月問收音機旁的大家,願不願意起身熄滅身邊的燈盞,一同看看真正的銀河。
然後整個東京都大片大片失去了燈光。
亮或滅,只有在同一個頻率才知道那些燈火的意義,你是故事裡那個人,多希望你也能聽到故事的結局。
但這是多麼不切實際的事。
錯過了說實話、說真心話的時機,怎麼能夠期待對方還一直等著你。而且,現在視聽享受這麼多樣,收聽廣播的人還多嗎?唯一一次和FM電台近距離接觸,是和性傑老師還有Julian宣傳新書《慢行高雄》。中廣的節目,預錄一集,直播一集,沒有草稿,DJ問我們什麼,就直覺地回答。結果講了好多高中的事。
高中讀純男校,所以非常理解編劇宮藤官九郎在《對不起青春》劇中所想要傳達的感受:身邊都是男生很快樂、很自在,那種快樂是絕無僅有的──可是,和異性相處所得到的東西,也無可取代。比如盡責和執著,比如理解和尊重。比如性別友善。比如承擔失去的勇氣、好好道別的溫柔。《慢行高雄》裡面寫的幾張明信片,無非也就是這幾件事,對象分別是高中到初入大學,從不同管道認識、彼此關係各異的四個女生。感覺與人相處就應該要學會的,終究都還是學校以外的異性所教我。這是為什麼?找不到一個解釋。或許根本,細膩的人際相處並不是書讀得多、年紀增長,就自然能夠掌握。
所以十集的連續劇裡call in的不只有高中男孩女孩,也能夠聽見自責的父親打進電台,後悔自己沒有在女兒最需要的時候拉她一把;聽見女校的校長親口承認錯誤,願意相信兩校合併是正確的選擇……
而我呢,我在中廣錄音那天說了很多,也有很多沒講。青春本身就是一群人不明就裡、橫衝直撞,最後自己一個人無法忘懷的課堂。高一我們沒有聯誼過,因為一開始就和女校某班鬧翻了,共有的群組裡兩邊互有攻防,當時我一定也講了不中聽的話。高二社團暑訓寒訓,搭檔都是Ariel,她精心準備了星星隊牌,兩次我都沒帶出來,忘記在家。也是同一年,聖誕夜和新竹女中約好上山觀測,卻在最後一刻臨時取消,好險,因為我根本忘記要準備交換的禮物。
還有太多需要告解的了。要一一列完,恐怕得向神明再借用一整段青春期的時光。十六七歲的我身兼兩個社團,同時在乎著幾個人也被幾個人在乎著,少不了隱瞞、傷害、背叛人家。不知道這樣遲來的道歉會不會被原諒,還是會根本被不屑一顧,或者完全於事無補?
我沒有勇氣去設想。不敢說給你聽的話我只好說給全世界聽。因為全世界包含了你,你曾在我的世界正中央。